世人齐齐跪倒。杨琼双手相掺,扶起西谷连骈,对世人道:“诸将听着,此后在陈州,见西谷如见本座,西谷所想,便是本座所想,西谷所做,便是本座所做,谁若违背西谷的号令,便是违背本座的号令。”
西谷连骈心中一凛,亦随之屈膝跪倒,低声道:“臣毫不敢有二心。”
左卫营的蔡祁朗声道:“通判大人本来是想一手遮天?莫非这陈州现在改姓西谷了不成?你如此推三阻四,莫非是别有隐情?就算是要定罪,也要殿下出面来治我们的罪!”
杨琼斜睨着眼睛看着他们:“尔等不是要卸甲归田么?本座也不拦你们,诸位若真有此意,解下佩剑盔甲,便能够出门了。”
西谷连骈心中已认定何晏之是沈碧秋派来的卧底,现在好似疑人偷斧,只感觉何晏之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都包藏祸心。他本想从何钦之口中探些蛛丝马迹,但谈了好久却问不出甚么,便稍稍安抚了几句,仓促拜别了。
杨琼挑眉道:“此话怎讲?”
半晌之间,他已经想了无数个别例将何晏之置于死地,但一想到杨琼方才的目光,却又有一些踌躇,不管如何,他毕竟是没法违逆杨琼的号令。现在曹庭威、罗必武虽死,但沈碧秋的下落不知,何晏之又是一个毒手的角色,另有莫惊雷仍然不知去处,再加上田蒙的旧部仍在蠢蠢欲动……他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很有种心力交瘁之感。西谷连骈心中明白,现在这个枢纽,他和杨琼之间毫不能互生嫌隙,反而会叫外人趁机而入,到时一旦功亏一篑,便是万劫不复。说不定这便是沈碧秋的狡计,用心派了何晏之来诽谤他们君臣的干系,好坐收渔翁之利。
陈进道:“兄弟们决不能不明不白受人摆布,还请殿下出来主持公道。”
那副官道了一声“是”,回身欲走,还未退出正堂,门口便已经传来一阵鼓噪。只见数名穿戴盔甲的将领齐齐闯了出去,大喇喇地一排站开,腰间都别着兵刃,颇是来者不善。西谷连骈心中一惊,脸上却无甚神采,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他们腰间的佩剑,道:“诸位莫非来军中的端方都忘了吗?”他俄然猛地一拍桌案,指着门口的副官斥道,“是谁准予他们出去的?去找傅坤来!我要治他一个玩忽职守的罪!”
西谷连骈向杨琼拱手道:“殿下,九黎部落之事臣确切事前未曾向您禀告。只是九黎部冰川一支早有投诚我大清之心,还请殿下召见冰川氏的公主,再做决计。”
陈进话音方落,身后诸人无不拥戴,诸人咄咄逼人,大有勒迫之势。西谷连骈面色一沉:“尔等在此喧闹,莫非是另有所图?你们若再不归去,谨慎我治你们的罪!”
那副官正站在门槛边,天然会心,一溜烟便小跑了出去。西谷连骈悠悠一笑:“诸位既然来了,何不稍坐,有甚么事同我说也是一样。”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一声轻笑,诸人转过身,只见杨琼正站在堂前,他穿了一件便袍,头发扎成一束,随便插了一枚木簪子,倒是一派风骚萧洒的模样。世人纷繁躬身见礼,杨琼道了一声“免礼”,迈步来到西谷连骈身边坐定,含笑道:“众爱卿如此体贴本座,本座心中甚为欢畅哪。”他又冲西谷连骈一笑,“诸位参军既然有卸甲之意,西谷你也该体恤他们劳苦功高,准他们回籍便是。”
陈进哈哈大笑:“西谷大人,你终究承认本身背着殿下交友外族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假定九黎部可托,那么渤海的残部也是可托了。田侯固然专断独行,但是他数十年镇守西北,没有功绩也有苦劳,莫非别人死了,便要把他统统的功劳全数抹除吗?连他推行数十年对抗西北诸部的战略也要通盘否定?”他又对杨琼施了一礼,诚心道,“殿下,臣等毫不是为田蒙摆脱,而是不满西谷连骈趁机在军中做大,又逆天而行,风险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