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间搽过刨花水,有股淡雅清冽的茉莉芳香。
周瑛华坐在镜台前,取下发鬓间的一枝累丝嵌宝金钗,从铜镜中睨了身后的卫泽一眼:“臣妾要小睡半晌,陛下请便。”
“公主。”卫泽的呼吸喷洒在周瑛华的耳侧,“我今后唤你阿瑛,可好?”
看到刻花扁肚小竹笼,会想起她在夏夜里让仆人捉了一笼萤火虫,用薄如蝉翼的纱布罩着,挂在房檐下,冒充灯笼。
卫泽神采不耐:“如何?”
崔泠神采安静,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人有相像,实属平常。”
他转过脸来,面色难堪,张了张口,却没接着往下说。
这副密切情状,落在道旁宫人们眼里,天然是帝后情深款款、鸾凤和鸣。
赤捻金线绣丹凤朝阳的大红锦缎上,金册、金印熠熠生光,骄阳被金色的流光感染,锦缎四周光晕浮动。
卫泽没起家,顺势搂住她的肩膀,右手掠过她晕红的脸颊,手指微微一勾,替她解下挽在发间的绸带。
一时香风细细,寂静无声,帐幔中只要淅淅沥沥的轻柔水声。
绣了一簇淡粉梅花的软帕终究将十根纤长手指擦拭洁净,金粉簌簌飘落,星星点点落在皂色罗靴上。崔泠抛弃纺绸软帕,看着本身洁净整齐的手掌,那杯让薛寄素饮恨而去的毒酒,便是这只手递畴昔的。
另有窗屉子上的通风纱、院墙下盛开的美人蕉、静室地上铺的湘妃竹簟席……
“陛下。”周瑛华略微踉跄,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臣妾累了。”
“但是皇上,命妇们已经等了两个时候了。”
冯尧把崔泠的神采看在眼里,在内心暗叹一口气,不愧是侯爷,才不过瞬息间,已经收敛起统统愁绪,和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判若两人。
周瑛华眉峰轻蹙,确切感觉有些疲累。皇后袍服,凤冠霞帔,锦绸宫缎上缀着绵密的金线明珠,极尽豪华,加起来不下十几斤重,披挂在身上,光是站一天,便能让人累得气喘吁吁,何况她从含章殿一起走来,更是累得筋骨酸软。
和天斗,和人斗,和运气斗,三十多年来,他始终目标明白,向来没有停下脚步。
暮春时节,她常常领着族中未出阁的表姐妹们,在花架下打秋千。
蓦地想起母亲孟氏离家时,一向疯疯颠癫、颠来倒去反复的那句话:“报应,侯爷,这满是报应啊!”
他弯下腰,翻开锦被一角,松开衣衿,作势也要爬上床榻。
卫泽怕周瑛华肩膀酸,一起紧紧搀扶着她,不肯让别人帮手。凤冠两旁的点翠地镶嵌珠花博鬓动摇间,磕在他的脸上。他顺手把博鬓衔着的宝石珠串拨到一旁,挽起周瑛华鬓边一缕狼藉的发丝,不动声色地轻嗅了一口。
如果周瑛华的呈现是他杀死薛寄素的报应,这时候再惊骇懊悔,不过是徒劳,还不如做好筹办,等着周瑛华的下一步行动。
阮伯生堆叠起满脸笑容,捧着册书宝玺,奉到周瑛华跟前:“请娘娘接印。”
“皇上……”
曹平一噎,想说甚么,一旁的阮伯生扯了扯他的衣袖,两人在中间窃保私语一阵,曹平的神采变了变。
崔泠的嗓音如金石相击,铿锵铮然,在寂静厉穆的奉天殿前回旋回荡。
冯尧张大嘴巴,的确想扒开大舅子的脑袋看一看,他整天想的到底都是啥:就算人有相像,也不该有这么多偶合啊!并且,方才失态的人就是您自个儿吧侯爷?
冯尧看着帝后相携拜别的背影,脸上骇怪莫名:“侯爷,这皇后,如何那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