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要离家,心头松快之余,也不免涌上一些不舍。他要离家为官,早已将丫头们的归处安排好了,别人犹可如常,霁月管着他的屋子这些年,要交割的事物可很多。贾环看着她们打扫屋子,归拢东西,竟清算出很多他暮年手工制的小玩意儿,如薛涛笺、核雕、走马灯、黏细羽而成的画儿、鹞子等等,林林总总码了两大箱子。

贾环沉默不语,薛蟠奇了,道:“莫非你还没有过女人?哥哥今儿劝你一句实在话,畴前各种,你都忘了吧。眼下的日子才是实在的。”贾环道:“你说得轻巧,你这么看得开,如何还没结婚呢?”薛蟠急了,抢白一句:“那不是没有好的吗?”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好女人都养在深闺,能叫我见着的都是甚么人?就算不要求才貌家世,也不能娶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啊!”

一样身为社会心义上的男性(且不会商心机性),贾环并非不能了解贾琏的压力。这个社会付与人的桎梏太多了,多得人恨不能斩去。但贾环本身的力量不敷以摆脱桎梏,而贾琏是不敢,他只敢背人时偷偷行些分歧礼节标准的事,久而久之,就成了在臭水沟里追求的老鼠。

现在, 他们朋友二人正坐在酒楼二楼最好的临窗位置上,窗扇大开, 有江风灌入, 远眺白练茫茫, 近处红叶染霜,平增苦楚。

到了园门处,喊了半日,才得一个婆子来开门。贾环也不睬论,抬脚就往潇湘馆走。只见潇湘馆里幽黑一片,只要一点微小的豆光,雨打竹梢,令人闻之怆然。

没几天,吏部的官文便下来了,贾环的任地点安然州的天水县,火食辐凑,四通八达,实在是个好处所,只要一个坏处,附郭。

他忿忿的抱怨着,把那些不能和母亲mm倾诉的苦水尽数倒了出来:“都说我好色无厌,谁晓得我压力多大!我本来还想着,贾家王家倒了有甚么,只要我不作死,大不了把铺子卖了,带着家里人到乡间去做个小地主,归正钱也够我华侈几辈子了。我妈也不是一味攀富图贵之人,我们在乡间盖个园子,凭我妹子的人才,许个会读书的财主家后辈绰绰不足。嫁了我妹子,我就仿效陶渊明躬耕郊野,息交绝游,欢愉平生。谁知这个世道,连这么点欲望都实现不了。”

*

邻近出发,又有徒兴之长兄、顺义郡王世子的妻弟捐官外放,百口大喜,宴请亲朋。是以中多赖世子之力,便给世子兄弟几个都下了帖儿。徒兴必然要贾环同去。

“成吧,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薛蟠举杯敬他,忽又发狠道,“非论如何样,我们清明净白的两小我,不能给他们陪葬!”

这一日贾环出去处事,及至日落方回。那天早变了,淅淅沥沥的下起雨。小幺儿给贾环打着伞,一起回了房,鞋袜都湿透了。待清算洁净吃完饭,他又要蓑衣箬笠。蕊书先看了看外头,天阴的沉黑,忧心道:“今儿先别去了罢,入夜路滑,细心跌一跤。”贾环摆手道:“无妨事。”穿戴好蓑笠,自叫了两小我打着灯笼去了。

他本筹算拿了任命状,便孤身去上任,见分了这处,衡量再三,感觉本身只是一个初入宦海的菜鸟,恐怕难以支应,只得暂缓上任,先求师友长辈们帮手寻几个幕僚师爷。

看得出,这个题目是薛蟠没有想过的。他一边思虑,一边答道:“当然,忘了甚么也不能健忘切磋人生终究三大谜题啊,我是谁?我从那里来?我要到那里去……”

贾环拿起酒杯来灌了一口,喝得太急,澄明的酒液溅出来一点,几乎飞到眼睛里。他放下杯子,脸上还是残留着些烦闷的神情,却点了点头:“无妨,你要跑船,担搁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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