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没一会儿,院内来了个婆子,传凤姐的意义,向贾环要钱。凤姐儿也是顾不得了,现在她当家,家里能打的主张都打遍了,连老太太那边都偷出几箱子东西来,现放着贾环这么个财主,哪能忍得住不打主张呢。
说实话,固然一向在死力生长副业,贾环还真算不上很有钱,万儿八千的,紧一紧能拿出来,再多可就没有了。本来,都是姓贾的,贾环也不是守财奴,捏着银子不放,家里真是银钱吃紧,他拿些出来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贾家真的没钱吗?绝对不是。起码,贾母、王夫人、凤姐儿,这三小我各有一份家私,每一个都抵得上现在将近跑耗子的库房,邢夫人没那么多,几万也是有的。公中的银子叫上高低下大大小小的主子管事们给淹没了,形成贾府财务严峻,这时候又跑过来问他要钱?他又不是冤大头。
很久,他低低的“嗯”一声。
贾环倒不在乎凤姐儿的反应,徒兴递了帖子来,邀他过府一叙。徒兴也成了亲,老婆是顺义王妃亲选的淑女,上月才为他生下儿子。他也蓄了短髭,唇上一撇,分外儒雅。
不过这类初为人父的表情,贾环倒也能谅解。他的好友姜俊,去岁刚得了嫡宗子,欣喜若狂,连续四五封信,都是嘉奖孩子如何如何聪明不凡,孩子才会说话,就连他十几年后举业的景象都脑补出来了,仿佛一个傻爹。
那婆子见他面寒如冰,不怒自威,背面许的空头支票也不敢说了,忙归去复命。
“水月庵可不是甚么好去处,你不晓得,他们在水月庵里……”贾环笑着,待要说,猛醒过来,不该跟未出阁的女孩儿说这些话的,遂掩去了背面的话,只问她,“我感觉,你的病,似是比畴前更重了些似的。”
她语气淡淡的,藏着无尽悲伤。贾环倾身握住她的胳膊,当真道:“姐姐别忧,若宝玉公然如此,我愿娶姐姐为妻。”
黛玉被吓了一跳,忙起来道:“胡吣甚么!我奉告娘舅去,看不打你。”
公中的银子, 大家都觉得用不尽似的, 都想伸手揩点油, 从上到下无人不贪,何况贾赦、贾政、凤姐儿这些人又是会花的,别的不说,贾赦的古玩、贾政养的清客、贾母办的酒菜、王夫人佛堂里的香,哪一样不是每年景千上万的银子撒出去。现在家里坐吃山空, 恰好又是从祖上摆场面惯了的,只供佛添灯油这一项银子,一年出去上千不止。贾环在家这么短短几日,还见水月庵的姑子来走动呢。
“胡说,满是胡说!”黛玉又羞又怒,涨红了脸,一双含情目怒瞪着他,两腮如赤,一径把他往外推,将他推出门外,便紧闭了大门。
实在话一出口,贾环本身也吓了一跳。但黛玉已经反应过分,他反而作歹棍状摊了摊手,笑道:“不瞒姐姐,我有疾,不肯靠近女子,但父亲决然不允,如果姐姐,必是比别人强的。”
中午回绝了酒宴的聘请,回家吃了饭,就有畴昔的丫头们来拜见。贾环念及昔日情分,就见了一回。当年身姿轻巧、笑语嫣然的少女们嫁作人妇,头上盘起了髻,乃至还生了孩子,不得不让人感慨物是人非。
被黛玉轰出门外,贾环也感觉有些难堪,摸了摸鼻子,抬脚走了。
他擦了擦眼睛,又说:“姐姐在我内心一向是最好的,真的,比谁都好……我们不说虚话,姐姐又不是不明白老太太的意义,今后一副嫁奁,不过左手倒右手的是事儿,有甚么可自悲的。”
此时凤姐儿正生着病,下红淅淅沥沥不止,如是半年,大夫建议静养,她本身也怕得了女儿痨,只得暂放动手头事件,于房中静养。只是依她的脾气,那里放得下呢,每日只叫平儿给她通报家里的事。平儿劝了两回,劝不住,只得由她去了。婆子返来禀告,平儿踌躇了一下,还是回身奉告了凤姐儿。凤姐儿气得捶床痛骂,却也何如不了贾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