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此想着,只听得宝玉脱口而出道:“这个mm,我曾见过的。”
她的逝去,于贾政是极大的恨憾。贾赦和这个小mm不那么靠近,却也非常难过。因为贾敏的亡故,贾府高低的情感一向绷得很,表里一片愁云暗澹。
蕊书乐了,臊他道:“还读书呢?身子坐在这里,魂儿早不知飞到那里去了。”
惜春抿嘴道:“这不值甚么,”悄声道,“不过也就你有,他们都没有的。”
“先生的夫人过身了。他要守妻孝,已给老爷写信来辞了馆。”贾环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手里挑着惜春打的络子看。
斯须饭至,贾环叫小蝶来,一边用饭,一边听她回话。小蝶就回道:“今儿林女人下了车去见老太太,老太太悲伤得不得了,抱着林女人哭了好一会儿,太太们劝了半日才好些。三位女人也都见过了,二位老爷处也尽了礼数,现在正在老太太处大师用饭呢!”
树吐新芽, 花分嫩叶, 蜂蝶绕着枝桠穿越飞舞, 早雁忙着衔泥筑巢, 贾环立在书案前,心宁神定,提笔写字。
一时又有小丫头出去讲“三位女人都在隔月亭赏花,问三爷去不去”。贾环向她道:“你和女人们说,我换身儿衣裳就来。”
眼瞟得贾环搁笔,忙忙的搭了手巾捧了盆来服侍洗手。贾环将手浸在盆内净水洗了一回,一面取巾帕来拭手,一面笑道:“林家表姐幼年丧母, 已是极不幸的了, 来往凭借外祖家, 人还未到,就在你们这些人嘴里倒置了不知几个个儿。我劝你们少嚼些舌根,以免口业过量。”
那边厢,林家女人黛玉也正打量他两个,见贾环举止安闲,并不因庶子的身份而作出很多卑怯鄙陋之态,那眉眼间又与探春有三分类似,只剑眉微扬,娟秀面庞上就添了很多豪气,已是大为诧异,再看宝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张圆圆脸儿,神采飞扬,娟秀无伦,更是惊奇,心想:“何故此人如此眼熟,竟似在那里见过似的。”
贾环不睬会她,自翻了一页书,权当作没瞥见两个丫环带笑乱飞的眼色。
心中感觉她实在是敬爱之极。
贾环连连点头,也悄声道:“我晓得。”
小蝶还嘴强道:“你又晓得了?”蕊书似笑非笑的, 妙目转去:“说你强你又不平,姑太太嫁的姑爷姓林,是姑苏一脉,我们老太太的那位外孙女儿, 端庄该称一声儿林女人。”
贾环迷含混糊的睡着,一向睡到后半晌,恹恹的起来,写了几个字,又拿了投壶来,野鸡毛制的羽箭整齐的码在一起,他挨次拈了来,一枝一枝的投进壶里,垂垂的也得了趣儿,心中的愤激大有减缓。霁月见他喜好,越性搬了各色玩器来,本身在一旁相陪。
蕊书忙笑道:“不过是大师猎奇。既然哥儿这么说,我们也不说了。”
家里头一个欢乐来新姊妹的却不是贾环,倒是宝玉。他是个极和顺多情的性子,自来在女儿家面前小意体贴,外人看了发噱,他反而沉湎此中,颇觉得乐。偏他前日里生了一场病,将将才大好,本日一早去了庙里还愿――贾环可贵进贾母的屋子,纵是平日里晨昏定省次次不落,也只在屋子外叩首罢了。没有宝玉在前领着,贾环等闲是不去贾母跟前的。
“姐姐问这一串,我如何答得上来,”小蝶一气灌饱了水,稍稍喘匀了气,才说了一句,“我只远远的瞥见了林女人一面,通身的气度,倒是个高贵斑斓的好女人。”
只一眼,贾环心头怜意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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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贾环依言向前,双双拱手作了个揖,昂首看时,只见那位林家女人已离了位,盈盈行礼。她着一身素衣,乌油油的发间只简朴攒着一朵白花,插戴着一根镶了珍珠的银簪子,别的并无别饰。眼睫又极长,悄悄一扑闪,便似有星光洒落其间,瓷白的皮肤,眼含愁态,气质与众各别,行动间如风摆柳,大有娇怯不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