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着,不知不觉也欢畅起来,掀帘子笑道:“说甚么如许欢畅?”他一出来,才发明宝钗竟然也在,穿戴水红的小袄儿,头上挽着油光光的髻儿,插戴了几支镶金嵌玉的簪子,脸似桃花开,正和黛玉凑在一处说话呢。
薛蟠叫他一噎,顿时哽住了,怒道:“你才脸部神经平衡呢!”正要争辩,先头的那丫头已是端着茶盘过来了,奉与他小小一个填漆白瓷钟儿。他随口道:“放下罢。”却并不接。
文风已著宸游夕,孝化应隆归省时。
既然醒了,贾环也再睡不着,便披衣穿鞋下去,在书架上顺手取了本太白诗集来,靠在床前渐渐的翻,手里顺了个搁在炉子上熏出了香味的橙子抛上抛下的玩。
林黛玉迈步出去,一面解着大氅,一面口里道:“那里就冻死了我!”
他听出是薛蟠的声音,忙承诺着:“我在家呢,你出去罢。”掀被下床去迎。不等他迎,薛蟠已是走出去,见贾环如此情状,忙道:“快躺着,不必下来了,一来一回再凉着了,岂不是我的罪恶。”说着就坐在贾环的床前,两只眼睛四下一顾,见这屋子清算得极雅,虽没有甚么贵重的金玉安排,装潢亦不敷都丽精美,一桌一椅亦不凡品,透着低调的豪华厚重。又有一个银红比甲的丫头,年事不大,却出落得好一副美人模样,削肩膀,杨柳腰,胸前鼓鼓的,头发梳成两个垂鬟,姿容秀美,小米粒似的牙齿尤其惹人眼睛,五官虽不如香菱的精美,也算得第一等的美人,比贾母身边的鸳鸯招人很多。
贾环并不知这一段公案。他半睡半醒的躺了一会儿,一睁眼,但见天光大亮,窗户处映出亮光来,便命丫头们开窗。蕊书正蹲在炉子前拨香灰,她是极怕冷的,一到夏季,便守着火炉子不肯放了。闻声贾环呼喊,忙承诺了一声,擦了擦手跑去开窗。窗户一推开,室内大亮,可巧窗外一株腊梅伸展着吐出花苞来,细细的暗香跟着冷风灌进屋子里。蕊书捂了捂鼻子,忙前忙后的放下软纱帘来。这纱帘看着透光,若无一物,实则极其密实,御寒极好,本是人家做衣料子的,叫贾环弄了来做纱帘,上面玉石定子镇住。
宝钗起家行礼,笑道:“多谢你想着,我妈很好,这会子办理了家里的琐事就该往你们老太太那边去了。我哥哥平日不着家,本日是你们府上的好日子,可喜竟没出去乱跑,只是吃了饭走了,说是往环兄弟那边探视去了。”
见这丫头回身倒茶去了,从背面看也是袅袅婷婷的,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不由冲她努了努嘴,对贾环挤眉弄眼起来。贾环见他皱眉挤眼的,无端端透暴露一股鄙陋之态,不明其意,不耐烦的说:“好好的,弄这些怪模样做甚么。你脸部神经平衡了?”
此时,众姊妹也都起来了,一个个换上了都几件儿素净衣裳,梳的整齐的头发,脸上点了脂粉,打扮得嫩柳娇花普通,正聚在迎春屋子里一处说话,笑语娇音不竭。
芳园筑向帝城西,华日祥云覆盖奇。
精美一时言不出,公然万物生光辉。
磨磨蹭蹭的往跑堂里沏了一杯好茶来,畴昔顿在桌子上。黛玉正拉着贾环的手说话儿呢,并不睬她。憋了一肚子气去了。
“并没有甚么事儿,”薛蟠笑叹了一声儿,拿起茶钟儿捧着,“还不是我妈,一大早催着我过来帮手,我说你们家管事的也有,小厮婆子们也多,都是得力的人,本日如许的大场合,姨父和你们家必是都亲身管的,那里有我这个外人献殷勤的处所呢。我妈只是不听。我只好和她说过来看你,方才罢了。过会子还不晓得如何到处找我呢,还是在你这里避一会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