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小丫头们笑闹着出去看热烈了,远远的仿佛有模糊的细乐之声传来,绵长不竭。贾环号召着还留在院子里的丫头们往树上悬起花灯,树下点起香烛,堂屋里摆开团团一张花梨木大圆桌,世人一起脱手,未几时摆上七八样细果,大师玩牌掷骰子作耍。
睿藻仙才盈彩笔,自惭何敢再为辞。
薛蟠起来转了一圈,鼻子动了动,没话找话的说:“这是甚么香?怪好闻的。”贾环找了枚木质书签夹在书里,又将书放在枕头底下,随口答道:“不过是百合香罢了,你还不认得?”薛蟠笑道:“不是平常的百合香,百合香没这个雅,也没这个浓,这个香得怪好的。”贾环听他这么说,也细心嗅了嗅,方笑道:“是了,昨日熏的是玫瑰香,大抵没燃尽,和新香混了。”他对香料不讲究,底下人不免也不上心,旧香新香混在一块儿是常有的事。
借得山川秀,添来风景新。
山川横拖千里外,楼台高起五云中。
他听出是薛蟠的声音,忙承诺着:“我在家呢,你出去罢。”掀被下床去迎。不等他迎,薛蟠已是走出去,见贾环如此情状,忙道:“快躺着,不必下来了,一来一回再凉着了,岂不是我的罪恶。”说着就坐在贾环的床前,两只眼睛四下一顾,见这屋子清算得极雅,虽没有甚么贵重的金玉安排,装潢亦不敷都丽精美,一桌一椅亦不凡品,透着低调的豪华厚重。又有一个银红比甲的丫头,年事不大,却出落得好一副美人模样,削肩膀,杨柳腰,胸前鼓鼓的,头发梳成两个垂鬟,姿容秀美,小米粒似的牙齿尤其惹人眼睛,五官虽不如香菱的精美,也算得第一等的美人,比贾母身边的鸳鸯招人很多。
林黛玉迈步出去,一面解着大氅,一面口里道:“那里就冻死了我!”
见这丫头回身倒茶去了,从背面看也是袅袅婷婷的,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不由冲她努了努嘴,对贾环挤眉弄眼起来。贾环见他皱眉挤眼的,无端端透暴露一股鄙陋之态,不明其意,不耐烦的说:“好好的,弄这些怪模样做甚么。你脸部神经平衡了?”
绿裁歌扇迷芳草,红衬湘裙舞落梅。
迎春所作“旷性怡情”匾额,云:
他且不往下看,内心想到,迎春最长,才情倒不如mm们,不过勉强凑成四句罢了,再长是不能的;探春说的是熟惯的套话,不过不失罢了;惜春所作,清楚是诗中画,画意甚浓,诗意没有,毕竟还是薛林两个天禀才情出于世人。
精美一时言不出,公然万物生光辉。
“并没有甚么事儿,”薛蟠笑叹了一声儿,拿起茶钟儿捧着,“还不是我妈,一大早催着我过来帮手,我说你们家管事的也有,小厮婆子们也多,都是得力的人,本日如许的大场合,姨父和你们家必是都亲身管的,那里有我这个外人献殷勤的处所呢。我妈只是不听。我只好和她说过来看你,方才罢了。过会子还不晓得如何到处找我呢,还是在你这里避一会子罢。”
名园筑那边,瑶池别尘凡。
贾环忙接详确看,只见先是众姊妹所题,大家不过一匾一诗罢了:
他从床里摸了根发带出来,将头发束了,才问薛蟠:“过来但是有甚么事儿么?”
蕊书见他倚在床上,墨发披垂,精密的长睫似有波光,可贵的闲适又安闲的模样,内心也欢畅起来,暗想,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了。她自小生在深宅后院里,于男女事上似懂非懂的,不知那些肮脏事,内心只生出一种昏黄的渴盼,盼着天长地久,一向如许才好。
薛蟠叫他一噎,顿时哽住了,怒道:“你才脸部神经平衡呢!”正要争辩,先头的那丫头已是端着茶盘过来了,奉与他小小一个填漆白瓷钟儿。他随口道:“放下罢。”却并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