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刚想叫他出去,才抬起手来,又顿住了,说:“奉告他,晌午了,等吃了饭往小书房里见他,叫他先归去,晚一时再来。”绢姐儿记下了,见他没有别话,便出去说了。
一时蕊书与平儿分了手,两人各回房去。贾环仍在灯下独坐,手里缓慢地削着一块木头。蕊书畴昔回了霁月的话,在他身边坐下来,笑劝道:“眼看着夜也深了,爷歇歇罢,累坏了眼睛就不好了。”贾环头也不抬,只说:“我做完这个就得。”部下削得缓慢。蕊书便不再劝,剪了剪爆开的烛花儿,说:“我原想着跟爷说,霁月又重新提示了我一遍,二十一日恰是薛大女人的生日,爷是如何个章程?”贾环怔了一怔,部下慢了一拍,才说:“往年是如何个章程,本年就照着办就是了,何必问我。”蕊书嗔道:“爷胡涂了不成?往年那里晓得这个。”贾环本没多想,听了这话,奇道:“那本年又是如何个说法儿?”蕊书便奉告他:“是老太太那边说话,提及女人们的年纪生日来,闻声说薛大女人本年十五岁。老太太说要给她做生日。”贾环听了,便道:“倒不是整生日,想来办得不大。”蕊书道:“虽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将笄之年,不好草草过了。老太太叫了琏二奶奶去,要端庄的给她过生日呢。照我说,既然老太太有兴,爷又和薛家大爷要好,如何也要有份礼才是。如此一行,薛家大爷看着又好,老太太又喜好。”贾环点头道:“既然是这么着,就按着我们家三位女人过生日的礼数尽份心罢了。你就去筹办了。”蕊书应下,见时候不早了,自出去叮咛婆子丫头们做事,又返来熏被灭灯,只留了一盏小的在桌上。
贾环穿戴一双粉底小官靴,在门外站着,叫婆子生火。顾问这里的婆子在耳房里点着炉子吃茶点心呢,猛一闻声他叫,忙出来应差。待捧砚出去时,室内已是暖融融的了。
贾环看她扎的花球,笑道:“你的技术更加好了,扎得如许俊。”惜春道:“不过偶一为之罢了,扎了我本身看本身顽。”手里扎着花球,问他:“自你去上了学,我恍忽瞧着,返来倒和林姐姐冷淡了。你们向来好,我内心都不忿过,现在又是如何着?”贾环默了默。惜春向来话未几,但内心最明白,何况这类事也不是抵赖就能成的。他晓得惜春不声不响的,是在等他说话,构造了一会儿说话,才说:“我不晓得如何说,一年大二年小的……”见惜春一眼横过来,又笑道:“好吧,实在是,每次我返来,就瞥见她和宝玉那样好,非论是吵架,还是闹别扭,别人都插不出来似的,叫人……叫人感觉……不安闲?”他找不出词儿来描述那种感受。
小炕桌上摆了一盘栗子,他对着栗子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想起霁月还在野抱病,便打发蕊书给她送东西去。蕊书放下针线,出去寻了个粗使的婆子,给了她些钱,叫她往霁月家里去送东西。婆子去了半日,返来复命,说了霁月的回话儿,她方沿着通衢渐渐的归去。
夜间归去,掌了灯,宽了外头衣裳,卸了冠子,重挽起一个髻儿来,一根玉簪子定了,盘腿坐在炕上闲话。小丫头们安闲外头上差,原要趁夜抹骨牌赶围棋作乐,贾环嫌吵,是以里外平静平静的,可贵舒畅。
而后几天,又有同窗递帖子来请吃席。贾环顾干系亲疏,也有去的,也有不去的。石光禄也递帖子来,为上一回徒兴的无礼道歉。贾环早忘了这事。本来亏损的也不是他。开初几天另有些悬心,见徒兴没动静,更加摸不着底,厥后转念一想,怕他如何,事儿都做下了,悔之无用,垂垂的竟心大得把此事抛诸脑后了。石光禄只是仆人家罢了,要寻不是也寻不到他头上。他主动揽错,是正视贾环,不想是以事致相互生隙,贾环便笑吟吟的顺着台阶下了,并未几事。两人经此一事,倒是更觉靠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