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年前霁月专裁了红纸包的,一个里头十枚制钱,讨个吉利罢了。捧砚双手接了,一面从地上起来,一面笑道:“应当的。爷情愿叫我去读书,我们一家子都打心眼里谢您呢!就是您是主子,我们是主子,纵使有非常酬谢的心,也不知往那里用力儿。我爹说,我这一身一命都是主子的,今后主子叫我做甚么,我就做甚么,肝脑涂地,方能酬谢主子深恩。年后主子家里有大丧事,我也不敢来相扰,这会子畴昔了,我爹就打发我过来给主子磕个头,聊尽情意。另有我们自家的几样儿小菜,拿来给您尝个新奇。”贾环笑指他道:“了不得!不过上了几日学,就如许能言会道起来,再上几年学,还不要登两榜做进士去?可见我送你去读书是不错的。”捧砚听了先是一喜,继而神采微微暗淡了下来,笑道:“爷打趣我呢,我一个贱籍,人家不收的。”贾环看了他一眼,摆手道:“你有那份本领,我就成全了你又如何?何必想那很多。”
贾环笑着拉他起来,仍坐下说话。捧砚又趁机将些学业上的猜疑之处拿出来问他。孟子都说过:“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这个弊端黛玉免不了,贾环更不能免。他向来就是好矫饰的,只是畴前家里不是学问超他很多之人,就是不爱读书的,再就是年纪尚幼,竟无可矫饰者。这会儿有了一个捧砚,不由喜上心来,也不嫌他的题目老练,一项一项讲授起来。待说得口干舌燥,拿起茶钟来吃茶时,眼睛瞥见墙上的大摆钟,才知竟已说了一个半时候。两人又说了一阵,方垂垂的说完了。贾环鼓励他道:“我知你是个好的。桐叶是个明白人,何如少了些聪明,人也并不很长进,寄英又小,成日憨吃憨顽的,还看不出资质来,只要你机警又长进,是以我才汲引你。等你读出来了,我便做主给你脱了籍,今后也做个官儿,与我做个臂膀。”捧砚听到最后,冲动得血涌上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语无伦次的表着忠心。贾环天然对他安抚再三。
小炕桌上摆了一盘栗子,他对着栗子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想起霁月还在野抱病,便打发蕊书给她送东西去。蕊书放下针线,出去寻了个粗使的婆子,给了她些钱,叫她往霁月家里去送东西。婆子去了半日,返来复命,说了霁月的回话儿,她方沿着通衢渐渐的归去。
一时蕊书与平儿分了手,两人各回房去。贾环仍在灯下独坐,手里缓慢地削着一块木头。蕊书畴昔回了霁月的话,在他身边坐下来,笑劝道:“眼看着夜也深了,爷歇歇罢,累坏了眼睛就不好了。”贾环头也不抬,只说:“我做完这个就得。”部下削得缓慢。蕊书便不再劝,剪了剪爆开的烛花儿,说:“我原想着跟爷说,霁月又重新提示了我一遍,二十一日恰是薛大女人的生日,爷是如何个章程?”贾环怔了一怔,部下慢了一拍,才说:“往年是如何个章程,本年就照着办就是了,何必问我。”蕊书嗔道:“爷胡涂了不成?往年那里晓得这个。”贾环本没多想,听了这话,奇道:“那本年又是如何个说法儿?”蕊书便奉告他:“是老太太那边说话,提及女人们的年纪生日来,闻声说薛大女人本年十五岁。老太太说要给她做生日。”贾环听了,便道:“倒不是整生日,想来办得不大。”蕊书道:“虽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将笄之年,不好草草过了。老太太叫了琏二奶奶去,要端庄的给她过生日呢。照我说,既然老太太有兴,爷又和薛家大爷要好,如何也要有份礼才是。如此一行,薛家大爷看着又好,老太太又喜好。”贾环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