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书点头。老太太就这一个远亲的女儿,传闻在家时宠得短长,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岂有不悲伤难过的。
正巧昨夜值夜的是霁月,因为贾环不惯和人共处一室,她便睡在外间熏笼上。此时洗脸净手装束整齐了出去唤他,见状大惊失容,忙忙的走去,禀了当家的琏二奶奶王熙凤。王熙凤正起床梳头呢,见状不敢担搁,叮咛拿帖子去请常为贾家看病的王太医,一时太医来看过,开了方剂叫吃汤药,又命人开了库房捡药材。
屋子里一时温馨下来,两人都有些唏嘘。
这边贾环挺尸了半日,竟觉身上好些,顾不得,叫人私弄了碗白粥来吃。本来贾家的端方,人生了病,竟不消多进饮食,先净饿几顿下火。贾环畴前的风俗却与之截然相反,这一下可要了命!霁月被他磨得没体例,只得拿了几个大钱,叫厨房炖了白粥来,只当是本身要吃的,这才把这小祖宗对付畴昔。
贾环也懒得再问。他亲妈是二房的当家妇女,老太太又疼他,非论是针线上的媳妇,抑或是房里的丫头,都只要着紧赶工阿谀,没有推委迟延的事理。
世人央道:“好女人,这来一趟好歹略坐坐儿,也是给我们脸。”平儿道:“不是又出了甚么事要着求我讳饰罢,我也劝劝你们,有甚么,好歹顺顺铛铛的过了这个年节去,不然闹开了,大师都败兴儿!”世人一齐道:“不敢!”平儿便谛视蕊书道:“在这里又白吃一肚子风,不如我们也受用受用。”世人笑道:“女人快去,我们普通的也有茶点心,倒要女人们批评批评。”当即把两人搓进屋子里去,不一时沏上了热茶,又不知谁从那里整整齐齐端来两盘子热糕摆上。蕊书虽是半提着心,并不想挪脚,也却不过世人起哄,身不由己地被搓弄出来了。
回了屋子,隔着窗子就瞥见宝玉坐在贾环的床前正和他说话儿,因拿着药,且不出来,先送去叫小丫头煎药。
“谁说不是呢,平日里一味的只知要强,反把要紧事撂在一旁,”平儿猛的醒过神来,勉强笑笑,“年节事又多,偏赶到一起了。你还不晓得哩,昨日天擦黑了,有扬州来人,报说咱家敏姑奶奶没了。”
这里宝玉想了半天,再去看他,却已呼吸安稳,竟是睡着了。
宝玉在一旁笑道:“我竟不知,你如许喜好梅花。”现插在案上白瓷方形瓶子里的净水供着的那支红梅,恰是他来的时候顺手攀了顽的。
他一抬眼,正都雅见蕊书在帘子外边,便问她:“药取来了?拿来我看看。”
过不一时,耳听得先前被平儿打发去捡药的婆子隔着帘子道:“平女人,蕊女人,东西好了。”两人便相携而出。平儿还要送她,被她轻推了一把:“快归去吧,为我们的事忙了好半天,那里好再担搁你呢。”平儿还要客气,她已遥遥抽身去远了。
按说大师公子们开了蒙,便该移出后院,不再和姊妹们混居。贾环便是如此。他的屋子挨着贾政的书房,等闲和生母碰不上面。宝玉却非常分歧。他自幼养在史太君膝下,是老太太的心尖子,娇养得比丫头还邃密。就是读书,也是三天捕鱼两天晒网,一会儿肚子疼,一会儿头疼,贾政每要施毒手管束,贾母就出来拦着。久而久之,闹得贾政也有些心灰起来,干脆撂开了手,更加意管束贾环。贾环倒不在乎,他曾经当过好长一段时候的独生后代,父母两人盯他一个,可比贾政更短长很多。
“老太太还不晓得吧?”蕊书睁大了眼,心想这件事瞒得好,真真是一丝风都没透出来――她是贾家的家生子儿,自小当差,对贾家大大小小的事儿无不了若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