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听完整桩过后,实在沉默了好久。待又传闻薛家要举家上京时,他反而要先一步分开都中了。
雨村一发利诱起来,因问“我自非金陵人氏,如何又与他家有关碍?”那门子闻言鼓掌乐道:“老爷来这应天府任官,竟是连一张本省的‘护官符’亦未曾抄得不成?”雨村只得道:“‘护官符’是何物,本官亦未曾听得。”门子笑道:“不是甚好东西,只是现在的官儿,到任前先要抄一张名单,上列本省统统有权有势、大富大贵的人家,到任后要免于碰撞冲犯。想来他们在处所上树大根深,获咎了他们,不说出息要化灰,就是性命也不能保的,是以唤作‘护官符’。”雨村恍然大悟,笑道:“本来是如许一个‘护官符’,你既如许明白,想来这‘护官符’也是有的。”门子利落的从顺袋里摸出个纸条儿来,满脸堆笑的翻开给雨村看:“还真叫老爷给说着了――”雨村看时,只见纸条儿上写着几句谚语,排写得明白: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贾政不料他小小年纪,竟能说出如许一番很有见地的话,一时大感诧异,面上纹丝不露,只同身边的清客笑道:“看看,看看,这才真真是杞人忧天呢!谁家不是这么做的,千百年的事理都是普通,恰好他又在这里‘胶柱鼓瑟’了。”
雨村思虑再三,终是彷徨不定,再寻不出个稳妥主张,只得道:“若依你,又如何样呢?”那门子见他听了,重又欢乐起来,便在雨村耳边诌出一篇瞎话来。
这门子又说道:“这四家相互联络有亲,同荣同损的,老爷起复多赖贾家王家之力,又如何好害了薛家的公子?薛家这官司原是极好判的,此中并无多少攀扯,只因都碍着他家情面,故而相让,老爷若要判时,尽管厮混畴昔就完了。”雨村低头半晌,方道:“本官一旧员,深受皇恩,才得起复,且又事关性命,怎可因私而废公?”门子嘲笑道:“老爷快休说如许的话。只现在这世上,事理是行不通的。岂不闻‘大丈夫相时而动’,究竟如何施为,还望老爷三思为妥。”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里宝玉问摆布:“莫非我那里不好获咎了他不成,何故这么闷闷的?”摆布都说“二爷这一贯最是随和不过的,就是那里不大妨头,环哥儿也不必如许的。想来他是被老爷怒斥了,是以才见人不睬的”。宝玉遂信了,撂开手不提。
门子如何诌的临时不表。却说次日雨村升堂,那薛家公子倒是亲身来了,报说家奴殴伤性命,特解来府衙请罪,又言说被卖的那丫头实在不幸,已筹算动手为其寻觅父母亲人。雨村并那被杀之人的家人明知此言为虚词,不过是薛蟠为求脱罪胡乱叫底下人抵罪罢了。只是雨村偏疼,胡乱将此案断了,又判薛家抵给人家很多烧埋银子。那家人本就是为了钱来,见实在得了很多钱,便也不再告,两边就此干休。雨村又与王子腾等人写信,说些“令甥之事已完”的话。过后内心不顺,还是流了阿谁门子方罢。
他传闻这案子落在了贾雨村手里,内心顿时一个格登,心知以他的为人,这案子是再不能好了,当即起家去见了贾政。小厮们给他通报出来。贾政见他光身一个,料定是有甚么事,因问他“这不早不晚的又跑了来做甚么”。贾环内心早打叠起了一篇话,此时便缓缓的回道:“老爷容禀,我原是听了家下人等说话,言及前些日子薛家的大哥哥打死了人的事,至今还是没个告终,心中不由非常忧怖。”
贾政听不下去,喝骂道:“小牲口满口里说得是甚么!还不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