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记不起就在几年前那次出征前夕,在吕布随身要带的行李里曾经看到过它,也能猜出能够将它胆小到藏在这里的人,就只要老躺在这上头浏览的吕布了。
燕清面无神采地盯着那窈窕仕女图,少顷,非常安静地将画卷好复原,放回原处,连那竹制的凉席也铺归去了,除非是郭嘉那种在心细如发的来看,不然定是毫无马脚可言。
有吕布毫无保存的不渝爱意在前,又有郭嘉恶声恶气的体贴在后,燕清不是铁石心肠,如何会不受涓滴震惊?
吕布:“……”
舍不得就这么不负任务地半路撂摊子,叫交友不慎、只为全了跟他的好友交谊,而捏着鼻子踏上这条本来瞧不上的贼船,殚精竭虑,出运营策,乃至连独一的儿子都搭给他这个误人后辈的庸师做门徒的郭嘉,今后就心灰意懒地窝在一处院子里。
如果能以他换来目前权倾天下的吕布麾下最受宠任的燕清的示好,又是付与如此高位,对陆家而言,美满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比起更讲究□□意境的工笔划,燕清拿出的,但是上辈子攒下的,那些比上不敷,比下不足的素描功底。
燕清深吸一口气,和顺地笑着,拍拍他那肌肉硬邦邦的背脊,慢条斯理地问道:“抱够了?”
“主公辛苦了。”燕清笑着眨了眨眼,在备好的水盆里净了手后,文雅地走近了来,将特地起早,方才宣布完成的几幅画作风雅地交给一头雾水的模特儿吕布过目,打趣道:“你且看,这几幅拙作,清成心定名为《海棠春睡图》,可还入得人眼?”
乃至乎吕布在将一身糙皮搓得清清爽爽后,就迫不及待地迈了出去,一心只惦记取趁燕清表情好时多占点好处,压根儿就没重视卧榻上那微乎其微的窜改。
还觉得有暴风骤雨在后甲等着的吕布,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认识到自家这喜洁得短长的祭酒不知为何表情也好得很,竟真不筹算跟他计算了。
要不是他与这些朱门望族的抵触,是提高教养,和将来实施科举制所带来的必定成果,他是半点不想触怒这些庞然大物的。
原觉得会被毫不客气地推开、接着喝令他速去沐浴、却不料燕清破天荒地不躲不闪,就笑眯眯地站在原地,任他抱了个正着。
只不过跟着他姿式的大幅窜改,那方才只是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脑袋上、由燕清亲手编成的兰花花环,也就滚落下来。
等吕布从兵舍返来,先前跟那些将领活动开了手脚,又相中了义子的人选,表情极好,就想浑水摸个鱼,用心顶着一身臭汗去抱敬爱的智囊祭酒。
天下上除了他,是真的找不出第二个能为吕布这个护短护得蛮不讲理,动不动就率性地乱来一把的傻蛋,经心全意地盘算的了。
他不再是畴前那般无所害怕了。
燕清向来是说做就做的脾气。
毕竟他现在变了主张,想给本身留条退路了。
燕清手脚敏捷,很快就清算得七七八八了。只是盯着那铺在上头的竹编薄垫看了会后,想着正逢七月流火,干脆将它撤下。
燕清深深地叹了口气。
燕清内心一动,忍不住拿起来细心看看。
眉心倏然一跳。
吕布惊奇不定,蓦地翻开薄被,刚要坐起,就被一道清冽如泉的嗓音给峻厉地喝住了:“别动!”
燕清轻飘飘地丢下这句后,就施施然地回了内厅。
像是轻风拂过树梢带起的叶子哗响,不重,却绵绵不竭,非常恼人。
燕清垂着眼,神采冷酷,只在外头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裳来抵抗凌晨的寒气,任那表面美好的背脊悄悄地倚着窗沿。
固然不晓得燕清葫芦里在卖甚么药,人还好端端地在跟前,吕布就没甚么可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