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冥界的赤色河水当中悄悄地望着他,目光悠远而又苦楚,怜悯而又暖和,就像是望着任何一个还在万丈尘凡中苦苦挣扎的不幸人。
不见斯人,慰我彷徨。
绮里晔在忘川河中蓦地回过甚去。在河水中缠着他的那些怨鬼,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遣散,缓慢地逃分开去,消逝在一片阴暗赤色的河底深处。
这一次他走得安闲安静,一步也没有停顿,任凭鲜血的河水一点点地淹过他的身材。那些厉鬼冤魂再次朝他包抄过来,贪婪地撕咬着他的身材,吞噬着他的活力,但他涓滴不予理睬。河水漫到了他的腿上,腰间,胸口……
“这话说的,你作为一个活人,能从阳间来到这里,用的还不也是逆天的禁术?我若要措置的话,起首应当做的就是把你变成真正的死人才对。”
“这不是能做买卖的事情。”
“你翻开这扇门的话,忘川河内亿万恶鬼,无尽暮气,全都会涌入内里的大家间。天然法例被突破,六合均衡崩溃,冥界和人界间的壁垒将会坍塌,存亡不再循环,阴阳不再两隔,灭亡这条最为亘古的规律将不复存在。届时的阳间,空中飘满不得安眠的怨灵,坟场里的腐尸重生行走,没有草木枯荣,没有婴孩出世,而只要被煮成肉糜还能爬动的猪羊,朽迈到只剩一团骷髅却仍然不能死的白叟。只要生,冗长到永久的、绝望的生……你能设想那是一个甚么样的天下吗?”
娇媚女子的腔调中,也带着跟刚才那些亡灵一样的淡淡悲悯之意,指向不远处血浪滔天的忘川河。
那是已经从人间摆脱的逝者,对于生者的悲悯。
“这里是属于亡者的阳间,你阳寿未尽,留在这里干甚么。你的那位爱人,灵魂固然分开了身材,但是并没有回归冥界,也不在忘川河中,你就算去找也找不到她。”
歌声越来越大,堆叠的声音也越来越多,最后就像是完整充满了这一片虚无浑沌的空间,反响在人的耳畔。一遍一各处都是那最后两句:
长歌漫漫,存亡茫茫,
吾生吾爱,永葬忘川!
他不晓得在那边站了多长时候,一动不动,像是要融进这冥界的暗中死寂当中。
“我来这里,是为了把一个女子的灵魂带回阳间。她因为中了离魂术,灵魂离体而死,你们冥界既然真的存在,不该该答应离魂术这类忌讳术法收人道命。把她的灵魂还给我。”
他的面庞一样一片惨白如幽魂,一双凤眸紧紧闭着,黑羽般的睫毛覆盖下来,流下两道血红色的泪。
走到忘川河边,绮里晔再度踏入了那尽是幽魂亡灵,如同鲜血般澎湃翻浪的赤红色河水当中。
但是,这时候他的面庞上已经不再是毫无神采,而是闭着眼睛,暴露了一个浅如雾气般的笑容。
忘川河。
落入天国的众生被天国的狱卒拔下舌头、剪断手指、吊于铁树之上、投入蒸笼蒸煮、绑于炽红的铜柱之上、上刀山、下油锅、被石磨磨成肉酱,刀锯锯开身材……业风吹拂而过,又死而复活,顷刻之间万生万死,永无绝顶。
那来自于幽冥和亡灵的歌声,唱着如许的词:
如果转世的代价就是忘怀统统前尘旧事,他永久也不会去转世投生。他会留在这条忘川河里,如果她不去转世,他们就在这里一向待下去;如果她想去转世,他也仍然会在这里等着她,看着一世又一世的她灭亡以后再度回归冥府,一次又一次地来到忘川河中。
……
“吾生吾爱,永葬忘川!”
从忘川河的绝顶,极悠远的处所,幽幽地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歌声。声音昏黄而迷茫,辨不明音色,也听不出喜怒哀乐,叠着一重重的覆信,仿佛有无数缕幽魂正在共同歌颂,回荡在血浪滚滚的忘川河之上,河岸边盛放的曼珠沙华花海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