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风未吭气,独自抱容落云登上马车,落下布帘,把车外风景一并挡住。“宫主?”他悄悄唤道,俯身放手,将容落云放平。
容落云张张嘴,解开系紧的中衣,绳结如锁,一解开,甚么都想了起来。那人抱他登陆登车,紧搂着他,给他换了衣裳,还贴着他的耳朵一遍遍报歉。
容落云急收目光,转去盯火堆,余光却瞥见对方朝他走来。相隔五步时,跃动的火苗簇起一团火花,噼啪炸开,惊得他一猛子立起。
“对不起……”霍临风喃喃,低头蹭容落云的鬓发,寻了半晌,蹭到容落云的耳朵。耳廓、耳后,逐步向下,贴住那一片柔嫩的耳垂。
这下轮到霍临风镇静,那是十年交战留下的陈迹,他编道:“濯沙岛偏僻,常被野兽所伤。”不欲多言,将烤鱼取下递给对方,这才堵住那两片薄唇。
扑通!容落云跟着一颤,凑到窗边一望,见那逾矩的大弟子朝瀑布游去。他偷看得用心,这时布帘撩起,刁玉良探出去,捧着他烘干的衣裳。
容落云噎住,驳不动,只好认了。他想起旁的,问:“你身上为何那么多疤?”
容落云一愣:“胡吣……我没味儿。”
恰在此时,对方摩挲他伤口的新肉……竟将他紧紧回握。
容落云怔怔地看他,冷脸悄悄动容。
衣裳一件件脱去,霍临风解开最后一个小结,剥下容落云的贴身里衣。大手覆着那后腰,椎骨微凸,皮肉光滑冰冷,他乃至不敢用力摩挲,怕厚茧伤了这脆弱。
容落云不想罚甚么,已充足狼狈了,只想尽快将此篇揭过,低声叮咛:“这鱼当你赔罪报歉,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不要与旁人提起。”
霍临风明白,那是心中恶疾,肃除的话不成急于一时,何况容落云已若崩厥角,他不忍再诘问。双眸退去锋锐精光,他当真地、诚心肠说:“宫主,人各有秘辛,有的欢乐,有的却折磨。倘若你哪日情愿说了,我随时恭候聆听。”
他不得不抬眼,彤彤火光照着霍临风精干的身躯,他这才重视到……被他蹬过的心口,枕过的肩,抱过的臂膀,目之所及充满了旧疤。
刁玉良已上车躺好,占着中间,急不成待地寻了周公。
霍临风心间刺痛,这声声低语仿佛锋利的钩子,淬了毒,又快又狠地攮来。他闭了闭眼,如潮般,脑海出现大片血红,六年前的恶梦刹时被叩开。
容落云眸中乍惊,却有力量动一番肝火,冷冷道:“哪有人要杀我,就算有,也不干你事。”
至于健忘……伏在他肩头要求,嵌在他怀中颤抖,掉了泪,露了怯,哪是说忘就能忘的。他喉结转动:“宫主,你落水后说‘不要杀我’,是甚么人要杀你?”
霍临风恍忽得短长,容落云紧贴他耳畔,一声声如同梦魇。
这一场互引的恶梦如一条绳,捆着他们,久久没有松开。
他为容落云穿上本身的中衣,广大了些,只得将绳结系紧,外衫与窄袖外袍叠着,抖搂开将容落云裹住。
越想越清楚,惨白的脸儿漫上一抹红,如此时天涯的朝霞。
他支着下巴了望瀑布,日落了,纯白水幕变幻为嫣红,瑰丽不成方物。终究,霍临风再度游回,兜着三条金光红鲤,逐步游至岸边。
霍临风没法,那惶惑然的模样叫他没法。俯身向下,一手托腰一手托肩,又将人抱了起来。他说:“宫主,我给你换身衣裳。”
统统安设好,霍临风将明火毁灭,周遭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宫主?”他停在马车边,不知对方在哪儿,蓦地肩膀一痛。
霍临风摸索地问:“宫主,你好些了吗?”
外袍铺散,容落云伸直此中,一只手紧紧攥着袍子的衣衿。霍临风盯累低头,撞见这一副“小儿姿势”,又叫这“小儿姿势”撩动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