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簇着一大丛篝火,将黑麻麻的夜晚照亮,他昂首望了望,夜空中浓云掩蔽星月,明日估摸有雨。
他们同时动耳,闻声一句微小的“仇人”。
目光未收,先闻异动,他快速瞥向虎帐门口。
这时疾风烈雨中,传来一阵遥遥马蹄声。
一匹良驹,一只水囊,霍临风就此上路。夜深难穿林,他于平坦官道驰骋向北,月移星动,叫料峭东风吹拂了整整一夜。
他欲喊又止,无端感觉难堪,脑海里尽是那一束莲花。
戌时,巡值弟子调班,常日有十五人,本日锐减成七人。
世人色变,朝营中落荒逃窜,他却翩然一回身,彤彤火光映着浓浓笑意,滑头又蔑然地说:“好不由吓,一帮子饭桶。”
亥时过完,进入子时,雨时大时小地泼下来,将油纸伞敲得轻颤。滴答滴答,鱼躲莲花底,人躲屋檐下,就他一味地伫在门后。
等雨下起来,半掩的小窗呼呼冒风,容落云笔尖一顿,很冷很操心肠想,杜仲带蓑衣了吗?持续写完那一句,不由又想,雨天路难行,亥时能返来吗?
容落云悄悄“哦”一声,问:“知州是何人?”
至邈苍台,此处空旷,顿觉雨横风狂。他到西北角的乾坤局前,在如瀑大雨中冷静设阵看局,消磨掉一个时候。
容落云问:“瀚州景象如何?”
容落云一敛笑意:“我宫弟子本日辛苦,不与你们过招,我倒想活动活动筋骨。”
弟子答复:“昨夜需求调人外出,杜仲师兄连夜排的。”
他将那都尉擒住,移至篝火旁,欲将人丢入火焰。
而南去三百里,西乾岭飘浮一夜浓云,这会儿卷了两道闷雷。容落云关在书房,兔肩紫毫不离手,一笔小楷重重落在纸上。
霍临风领命,马上回不凡宫筹办。走出七八步,容落云在身后叫他:“杜仲,快去快回。”
霍临风盯着:“说。”
霍临风朝他大步走来,一觉睡醒放弃羞赧,只剩下安然。相离一步,对峙焰火旁,相互神态描述瞧得一清二楚。
霍临风不由抚了抚胸膛,白绫鞋,瘦窄足,蹬人但是痛得很。
他破钞半柱香的工夫才写完,搁下笔,净手后走到檐下用饭。两碟菜,一碗羹,只顾观雨,半晌才扒拉一口。
容落云生疑:“瀚州富庶,况有灾必有饷,好歹能支撑住大半罢?”
少年抱着女童,老翁拄杖,巷中流民聚在一片。白日就在寻容落云伸谢,始终未见,这会儿见到了,却目睹菩萨心肠的“仇人”以一敌众,顿时骇然不敢上前。
霍临风牵马进城,昔日繁华的主街一片萧索,家家闭户,空中满盈着饿殍腐臭。他寻到官府外,恍然间觉得身至疆场,各处横尸,水洼似的血已经干枯了。
仍在对峙,容落云先失了耐烦:“少磨蹭!”提灯纵身,一顷刻被如潮兵丁包抄,他周旋此中,口中念着招式,十招后已将两层人击倒。
正冲一天井,窥见湖边二人,他惊诧之下立生锁息诀,不敢涓滴懒惰。
霍临风唯恐封腰散开,行至无人处,一把攥住容落云的手腕。容落云扭脸看他,抽手一截,握了握他:“杜仲,布施一事办得不错。”
容落云抽脱手,方才还低眉扎眼,现在端倪冷得能结霜。“我再交与你一事。”他声寒似刀,“漏夜解缆,奔赴瀚州查探。”
少年答:“每天都在饿死人,百姓们为了活命只得舍家而逃。”
霍临风远观半晌,神龙无形飞身入府。
弟子答:“杜仲师兄劳累一天一夜,正在千机堂补眠。”
火把舞动着,有的落在空中燃成一团火堆,容落云身轻似燕,衣袂抚过护甲,以柔克刚打伤近半兵士。纱灯摇摆,里头的红烛倒了,灯身顿变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