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妓色变,拧着杨柳腰走了,半晌又来位清倌。霍临风一觑,只从艺的清倌抱着琵琶,与他对一眼另有些羞。
“哎呦,公子呀!”嬷子揩把汗,“公子,您中意甚么样的?楚腰或丰乳,玉女或媚娘,您叮咛详细些哪!”
舫内云雨正酣,霍将军听得俊脸一红。“对不住了。”他默道,然后扯走一件外袍,穿好登陆,举头阔步地走入朝暮楼。
忽来北风,从天落下一缕灰烟,他扬臂接住,发觉是一条帕子。干清干净,角落绣着一抹鹅黄秋色的白果叶,一嗅,萦着淡淡的蘅芜香,与一丝牛乳味儿。
恩客的?女人的?
他道:“一副丫头样,厨房煮酸汤的姿色,弹甚么琵琶。”
这时曲毕,周遭歌颂不断,他被嬷子拽着讨嘉奖。“甚好……”他对付一句,再昂首,雕栏处那人踪迹全无。
门关了,容端雨莲步轻移,在廊上遇见个抱琴的清倌。清倌唱哑嗓子,可下头金玉满天飞,搁下琴还要速速讨赏。
这是间上房,开着花窗,挽着竹帘,一道月白身影掠入房中。他悄悄落地,熟门熟路地取了引火奴,踱至榻边将一架三彩灯点上。
不知谁说:“快到卯时了。”
咕咚!容落云将半大孩子踹远,裹紧被子坐起家来。刁玉良连滚带爬扑回:“二哥,叫我暖暖!”挤上榻,二人挨坐,他摊手献宝,“瞧,繁华经。”
容落云衣不解带地合住眼,明显是个恶名在外的狂徒,却侧身伸直作小儿态。
现在的知名居暗着,容落云一进门,梁上喜鹊便叫喊不断。他暗叨一句“吵人东西”,却啾几口,到廊下抬头逗弄。
楼中靡靡,楼外艳艳。
姐弟俩围坐桌前,一碗杏酪,一碟牛乳酥,都是容落云爱好的。他兀自吃着,精美的耳软骨微动,监着楼中动静。每月这一日人杂,他亲身来盯才放心。
两人遥遥对上,霍临风心头骇怪,风尘女子却姿容出尘,倒像高门大户的令媛女。待容端雨出来,他看清,眉眼果然与月白影子类似。
霍临风又斟一盅,不知容端雨为何唱一曲祭歌。仰颈喝酒,蓦地瞥见四楼的身影,月白衣袍,只不过摘了银丝冠。
是他?!
嬷子忙敛承担,容端雨提裙登台,借了清倌的琵琶。楼中静可听针,俱屏息凝睇花魁唱曲,一拨弦,微动唇,淌出天籁之音。
婢子叫得急,容端雨却沉稳,凭栏低望,一眼瞥见被簇拥的霍临风。
山猫中招,没扑到鸽子便翻滚在地,嘶叫了整整半柱香的工夫。信鸽入笼,容落云慢腾腾走出来,哈腰探手覆上山猫的后颈,运巧劲儿一捋,山猫顿时仓惶地蹿了。
仍立树间,古朴的别苑未移分毫,可霍临风已落空探查心机。他被搅结局,被扫了兴, 被那鬼怪谪仙似的人物魇住了。
容落云接过,朝廷调派的官员到了,展开一看:“霍临风?”他颇感不测,堂堂定北侯之子,传闻又立军功,竟调派到西乾岭来。
容端雨又问:“要不要再探详情?”
整座冷桑山都是那山猫的地盘,遑论不凡宫,但它唯独不敢靠近知名居。曾有一回,乳白碎石间,一地乳白鸽子咕啾,它龇着獠牙来袭。容落云临窗瞧见,噙着果脯,吐出果核在指尖弹飞。
他倦了,燃尽纸条,漱口摘冠,散下三千青丝躺入床中。容端雨为他搭好丝被,又摸了摸他的脸颊:“睡罢,要热烈一宿呢,有事再唤你。”
刁玉良翻了翻:“大哥也下注了,三百两,邹林。”
“刚点灯,”容落云欠了欠身,“这么快便寻来,你一向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