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把盏放在宫女候着的银托盘里，掖了嘴道：“我得皇父的恩准，先来给老祖宗存候的。”又用心撒起娇来，“老祖宗真是的，东篱好轻易偷个懒，头一个来给老祖宗叩首，老祖宗倒不待见我。”
太子神采发白，看着太皇太后叮咛宫女去掖庭传人，低头坐在桌旁苦衷重重。他是美意，美意别办好事才好。如果不尊宫里的端方，公开里把她弄到东宫也不是不可，就是怕转头事情抖出来更难清算。太皇太后说要试，试甚么？试完以后又如何样呢？他抬眼看她，“皇太太，她到东宫的事……”
塔嬷嬷调过视野瞧远处，寒声道：“就看她的造化吧！她如果有害你的心，那杀了也不为过。”
“老祖宗经验的是，东篱不时记在心上，一时也不敢健忘。”太子的脸贴着太皇太后胸前冰冷的珊瑚佛珠，讷讷道，“太太，我昨儿遇着一个宫女……”
太子一急，顿时方寸大乱，“那如何办？嫲第，你替我想想体例吧！”
塔嬷嬷看他一眼道：“主子和太皇太后一样的设法，这事帮不得太子爷。我不能放把刀在你身边，你是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宫里这么多的皇子帝姬，她独偏疼你一个。主子手把手带大你，你叫我声嫲第，就冲这个，我也不能让你有伤害。”
太子道：“她在掖庭当差，叫锦书，是……前朝的太常帝姬。”
太子惶惑靠在墙上喃喃，“本来她好好的，我如许岂不害了她……”
那奶、子豆腐似的闲逛，上面洒了芝麻和杏仁，衬着翠绿的琉璃盏，卖相一等一的好。太子在外朝站了一早上，这会儿才发觉真是饿了。接过盏谢了恩，捏着银匙低头渐渐地用。
太子只得闭上嘴，太皇太后对塔嬷嬷道：“你去宫门上传话，今儿我身上不好，晨昏定省就免了，叫他们都去歇着，不必出去。”
太子道：“朝堂上有要紧的公事，漠北的八百里加急才到的京师，皇父这会子正和几位中堂在东暖阁议事，要晚些才过来给老祖宗存候。”
太子想了想，这件事不太好办，要瞒是瞒不畴昔的。太皇太后固然上了点年纪，内心还是明镜似的。当年的合德帝姬是她的嫡媳，十里红妆迎娶进门，当时候娶了个大长公主多么的光荣，现在宫里剩了个前朝的遗孤，平时大师都心照不宣，忘是绝对不会健忘的。本身就是想着仰仗太皇太后心疼子孙的心，后宫宫务普通是由皇后主持的，只怕额涅那边难对付。倒不如先和皇太太说，老祖宗一发话，额涅和皇阿奶天然得顺着。
太皇太后拿眼横他，“我说你如何分歧你额涅说去呢，也幸亏先来找我，换了太后或者皇后，早一条绫子赏下去了！”
“你提这事儿，招老佛爷不痛快。你也别追着问了，主子跟了太皇太后这么多年，说句逾矩到话，大抵能猜出七八分来。转头问话，就看锦书聪不聪明了。你阿谁东宫她是千万去不成的，她如果知进退，或者还能保住命。如果有半点攀高的心，恐怕是不能留的了。”
太子摘了红绒结顶冠，挨着太皇太后坐下。因为身量颇高，偏要像孩子似的靠在太皇太后怀里，窝着石青色的便服，两条腿伸得直直的，看上去非常好笑。
太皇太后看着他吃，边问他：“你皇父措置政务，你不在中间学着，如何溜出来了？”
太子讪讪的，支吾了半天道：“老祖宗明察，我真是想调她到东宫服侍，也好拂照她一些，叫她不受旁人的气。”
太皇太后捋了捋他袖口的海龙紫貂滚边，“我常传闻你学业精进，内心也觉着安抚。你皇父二十岁御极，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到他手里，花了这些年才垂垂充足强大。你可晓得物竞天择的事理？多用些时候在为君之道上，方不孤负你皇父的心血。你皇父日夜为国事劳累，你要多替他分忧，是你做儿子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