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迎福大为赞成,真是个大宝贝!模样生得俏,小嘴又会说话,叫人听了浑身都受用。这如果肯对着万岁爷下个气儿,再费上点工夫,宠冠六宫就在眼巴前啦。
崔总管脸有点浮肿,两个眼袋大大的,可倒是满面的笑意,喜滋滋的透出和乐来。待贤人似的把金迎福供到上座儿,亲身沏了茶敬上,赔笑道,“您受累了,我这儿不晓得如何谢您呢!”
锦书把食盒交给小寺人,中间崔的几个知心的门徒燃起了红蜡烛,点起了高香,捧来了跪垫儿,躬身道,“姑奶奶,施礼吧。”
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崔的榻榻里。金迎福进门就喊,“给老兄弟道贺了!我今儿做回送子观音,给您送个活蹦乱跳的大闺女来了!”
他们是冀南人,都从大城县一个叫柺子村的处所来。那鬼处所十年九涝,各处的茅舍草舍,按着风水来论,四外冒穷气。一道夏天成堆的牛蝇,成片的蚊子,声声响得就像打串锣。家家没茅房,村庄西北角上有个大粪场子,不管男女,大溲小溲都上那儿去,时候长了没人清算,要多脏有多脏,癞蛤蟆满地乱爬,蛆圆鼓鼓的全长尾巴,瞧一眼,能叫人把隔夜饭呕出来。金崔的友情就从阿谁大粪场子开端。
体和殿东梢间是崔在宫里的下处,金迎福是牵耳目,他不厌其烦的促进了这件事,提着羊角灯引她在甬道里穿行,一面夸锦书有福,一面又掏心掏肺的说崔有多不轻易。
崔贵祥眼下不肯意说甚么升发不升发的,就怕伤了父女的情分,赶紧道,“我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能得不着这么个闺女!您瞧瞧,多齐备的孩子!若非遭了这个难,我就是在跟前服侍都不敷格的。”
锦书扶着崔贵祥坐下,退后两步整好了行头,慎重请个双安,然后双膝膜拜下去叩首,边磕边掉眼泪,趴在跪垫子上哽咽,“锦书给干爸爸存候,干爸爸吉利。蒙您不嫌弃,今后我就是您闺女了,我必然贡献您,给您端茶递水,养老送终,不孤负您对我的厚爱。”
那三个门徒把碗一搁,马蹄袖甩得山响,齐齐的打了个千儿,“姑奶奶客气,主子们定当经心极力。”
金迎福笑道,“甭说这个了,既叫了声爸爸,那今后就是一家子,一家人说甚么两家话儿,多生份!”使了个眼色给边上小寺人,“别顾着抹眼泪了,快上汤团啊,一块儿吃个团聚饭,父女兄妹的有个照顾。”
金迎福的胖脸上浮出歉意来,对锦书拱了拱手道,“女人,对不住了,我真是没留意,顺着就说出来了,您别见怪啊。”想了想道,“我明儿打发人来给你榻榻里送春饼子赔罪。你爱吃甚么馅儿的?酱肉、肘子、熏鸡、还是酱鸭子?我觉着肘子好,配上肉丝炒菠菜,醋烹绿豆芽,再加个素炒粉丝、摊鸡蛋,蘸着细葱丝和香油面酱小料……嘿,那叫一个美!”锦书想怪道这么胖,整天揣摩吃的,能不胖吗!环顾这一桌子人,虽是七拼八凑,本来八杆子打不着的,这会儿能坐到一块儿也是缘分。她也有了种找回亲情的感受,多好啊,热热烈闹的。只要崔贵祥不策画她,她就盘算了主张贡献他,就像苓子对梳头刘那样,他活着恭敬他,他哪天“老了”,给他购置后事,发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