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精密如扯絮,无声无息地落着。喉中的刺痛一向延到胸口,像是有人拿剪子从口中一向剖到心窝里,一起撕心裂肺地剧痛……
终究执笔在手,却忍不停止段微颤,一滴墨滴落在乌黑宣纸上,吵嘴清楚,无可挽回。伸手将笔搁回笔架上,俄然伸手拽了那纸,嚓嚓几下子撕成粉碎。琪儿吓得噤声无言,却见他渐渐垂手,尽那碎纸落在地上,却缓缓另展了一张纸,舔了笔疏疏题上几句。琪儿入府未久,本是纳兰夫人跟前的人,因略略识得几个字,纳兰夫人特地指了她过来服侍容若笔墨。此时只屏息静气,待得纳兰写完,他却将笔一抛。
天子终究开口问:“好了?”
模糊只听隔院丝竹之声,婉转委宛。丫头道:“是那边三老爷请了书房里的相公们吃酒宴,传闻还在写诗联句呢。”
那雨又下了数日,气候仍未放晴,只是阴沉沉的。因着光阴渐短,这日午后,天子不过睡了半晌,便蓦地惊醒。因气候风凉,新换的丝棉被褥极暖,却睡得口干,便唤:“来人。”
她不敢打搅,悄悄放下了茶,退后了一步。天子并未昂首,却问她:“内里雪下得大吗?”她道:“回万岁爷的话,只是下着雪珠子。”天子昂首瞧了她一眼,说道:“入了冬,宫里就气闷得紧。南苑那边殿宇虽小,但比宫里要和缓,也比宫里安闲。”
琳琅接了粥碗,病后有力,那手只在微微发颤。画珠忙接畴昔,道:“我来喂你吧。”琳琅勉强笑了一笑:“那里有那样娇弱。”画珠笑道:“看来是好些了,还会与我争嘴了。”到底是她端着碗,琳琅本身执了勺子,喝了半碗稀饭,出了一身汗,人倒是像松快些了。躺下了方问:“今儿甚么日子了?”
一旁的丫头媳妇都陪着抹眼泪,好轻易劝住了外祖母,外祖母只迭声问:“冬郎呢?叫他来见过他mm。”
那一日她也是对着窗纸上的小洞往外瞧……家里乱成一锅粥,也没有人管她,院子里都是执刀持枪的兵丁,三五步一人,眼睁睁瞧着爷爷与父亲都让人锁着推搡出去。她正欲张口叫人,奶妈俄然从前面上来掩住她的嘴,将她从炕上抱下来,一向抱到前面屋子里去。家里的女眷全在那屋子里,母亲见了她,远远伸脱手抱住,眼泪却一滴滴落在她发上……
她错愕失措:“主子不敢。”仓促间抬起眼来,天子渐渐放了手,细细地打量了半晌,说:“好罢,算你不是用心。”
天子不说话,她也只好悄悄站着,梁九功去了很久,却没有出去。她见天子欲起家,忙蹲下去替天子穿上鞋,病后初愈,蓦地一昂首,人还未站起,面前倒是一眩,便向前栽去。幸得天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没有磕在那炕沿上。琳琅收势不及,扑入他臂怀中,面红耳赤,颤声道:“主子失礼。”
内里是鄙人雪么……
丫头打了灯笼在前面照着,当时月华如洗,院中花木扶疏,月下历历可见。他本欲叫丫头吹了灯笼,看看这六合间一片好月色,但只是懒得言语。穿过月洞门,蓦地昂首,只见那墙头一带翠竹森森,风吹过簌簌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