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端由神武门返回禁中,虽分歧端方,领侍卫内大臣亦只得从权。待御驾进了内城,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外臣不能入内宫,在顺贞门外便跪安辞出。天子只带了近侍返回内宫,换乘舆轿,前去慈宁宫去。
天子不由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是琳琅,口气不觉淡淡的:“她能出甚么事?小小一个承诺,竟轰动了太皇太后打发你赶来。”
天子有些吃力,叫了一声:“皇祖母。”太皇太后眼里却只要淡淡的冷凝:“我瞧当日在奉先殿里、列祖列宗面前,对着我发下的誓词,你竟是忘了个干清干净!”语气已然凛冽:“竟然甩开台端,以万乘之尊轻骑简从驰返数十里,途中万一有闪失,你将置本身于何地?将置祖宗基业于何地?莫非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列祖列宗、江山社稷、大清的天下都不顾了吗?”
天子悄悄咬一咬牙,过了半晌,方低声答:“是。”太皇太后点一点头,温言道:“琳琅还年青,你们的日子长远着呢。我瞧琳琅那孩子是个有福泽的模样,将来必也是多子多福。这回的事情,你不要太难过。”顺手捋下本身腕上笼着的佛珠:“将这个给琳琅,叫她好生养着,不要胡思乱想,佛祖必会保佑她的。”
太皇太后听闻天子回宫,略略一愕,怔忡了半晌,方才长长叹了口气,对身侧的人道:“苏茉尔,没想到承平无事了这么些年,我们担忧的事毕竟还是来了。”
杜顺池重重磕了个头,道:“回万岁爷的话,卫主子小产了。”言犹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倒是天子手中的御弓落在了地上,犹若未闻,只问:“你说甚么?”杜顺池只得又说了一遍。只见天子脸上的神采垂垂变了,惨白得没一丝赤色,蓦地回过甚去:“朕的马呢?”梁九功见他似连眼里都要沁出血丝来,心下也乱了方寸,忙着人去牵出马来。待见天子认蹬上马,方吓得抱住天子的腿:“万岁爷,千万使不得,总得知会了扈驾的大营沿途关防,方才好起驾。”天子只低喝一声:“滚蛋。”见他死命地不肯放手,回击就是重重一鞭抽在他手上。他手上剧痛难当,本能地一放手,天子已经纵马驰出。
天子早就跪下去,沉默低首不语。苏茉尔悄声道:“太皇太后,您就饶过他这遭吧。皇上也是一时焦急,方才没想得非常全面,您多少给他留些颜面。”太皇太后长长叹了口气:“行事怎能如许草率?如果让言官们晓得,递个折子上来,我看你如何才好善罢甘休。”
至都城城外九门已闭,御前侍卫总管出示关防,命启匙开了城门,扈驾的骁骑营、前锋营大队人马此时方才赶到,簇拥了御驾快马驰入九城。只闻蹄声隆隆,响声雷动,天子心下倒是一片空缺。眼际万家灯火如天上群星,劈面而至,贩子间正在仓猝地关防宵禁,只闻沿街商肆皆是“扑扑”关门上铺板的声音。那马驰骋甚疾,一晃而过,远远瞥见禁城的红墙矗立,已经能够见着神武门城楼上敞亮的灯火。
一径绿云修竹怨,半窗红日落花愁。愔愔只是下帘钩。
锦样韶华水样流,鲛珠迸落更难收。病余常是怯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