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里的氛围有些古怪。
但是即便宿在两书阁,也会不时想起那旖旎梦境,想起那日攸桐拎着美食登门时的模样。傅煜这些年不近女色,矜持傲岸,却被那梦折腾得心浮气躁,干脆将麾上马队分红几波,从骑射、长途奔袭到围歼、刀枪对战,由他亲身带着分批练习。
方才攸桐那一句回嘴像是往火堆里扔了枚爆仗,实在将傅老夫人气得够呛,却也怒极生智,认识到这般牵三扯四的叱骂会给人留下话柄,反而降了她的身份。遂稍稍收敛,命苏若兰出来对证,又将春草和木香叫来问话。
是以那日掌柜拿屏风隔成小单间后,攸桐并没感觉如何。
当初满城风雨, 骂名如潮, 她虽找回了一点点场子, 在旁人眼里, 还是被许朝宗丢弃、灰溜溜出了都城。现在伉俪回门,明里暗里,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当日去国公府赴宴时那些阴阳怪气的诽谤群情, 她可全都记取呢!
还真是……别扭。
寿安堂里,现在的氛围跟冰天雪地似的,对峙冷凝。
这夫人自是指都城里的薛氏了。
满屋浓厚的炭气熏得人身上出汗,攸桐原不知是谁歹意诽谤、辟谣肇事,瞧见苏若兰,内心有了数,反倒平静下来。老夫人大怒而来,咄咄逼人地斥责了半天,没能令攸桐服软认错,焉能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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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虽有诸多礼数端方,却也没完整将女人困在闺阁里,或是到梵刹进香,或是乘车轿去街上逛逛,乃至游山玩水、骑马射猎,并不算太特别。若伉俪相处不睦,和离后各自婚娶,也无毛病。
她这辈子最看重清誉,现在被戳中了肺管子,哪能等闲揭过?
攸桐感觉头疼。
谁知到了寿安堂,就闻声这怒声斥责的动静。
“将军!”声音有高有低,却齐刷刷的。
“你也无需乱来我!当日都城的事,令尊都曾亲口承认。傅家顶着满都城的骂名挽回魏家颜面,又将南楼交在你手里,可有半点薄待?你年纪还小,心性不决,这回我只教诲,不会穷究。但傅家的颜面关乎军威士气,不准屈辱一星半点,如许的事今后决不成再有!”
白叟家年近古稀,满头银发,坐在炭火烘得人几近出汗的屋里,仍裹得严严实实。秋香色团花的锦衣,外头罩着比甲,额间暖帽有点歪,脸拉得三尺长,满脸的皱纹都快被绷直了似的。
正自对峙,外头忽而便传来问候声――
来回折腾了一个时候,仍没个成果。
一起慢行,到得金昭寺外,雨倒是停了。
老夫人那里肯信?
“那日确切遇见了秦二公子,但没半分越矩,更不知所谓招蜂引蝶从何提及。”她端然站在屋中,语声微抬,不卑不亢,“不知是何人误传谎言,老夫人可否请她出来,劈面解释清楚?”
攸桐自问没做负苦衷,那传话的丫环又没通风,便只当是府里出了事。
若真没法接管,当初就该拦着婚事,另寻别家。
这般路程,搁在好天春日,瞧着沿途风景,转眼就到了。但现在秋雨路滑,她又身材不适总犯困,恐怕没法精力奕奕地撑到金昭寺。傅煜既递了软枕,想必不会太介怀,攸桐稍作游移,便伸手接了,抱在怀里。
数月相处,她看得出来,老夫人对娶她进门的事埋没不满。以是,哪怕身为长辈、身份贵重,见到她时仍不免暴露冷酷骄易之态。上回傅澜音身材抱恙,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于她。现在闻声捕风捉影的几句话,更是大怒责备。
不过,看她精力倦怠……
傅煜觑她半晌,收回目光,而后拎着身边的蜀绣软枕递给她,“另有四十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