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海,你我又怎能萍水相逢?”史宾却对她的那点自大不觉得意,“海之大,那个都想不到。能在海上相遇,非是缘分,又是甚么?”
眼泪汪汪的陈恕揉着泛疼的后脑勺,一副不幸样儿。“上回出海,二当家……”叫林海萍一眼瞪过来,从速改口,“方百户同公子分开倭国以后,在去马六甲的路上遇见了伪倭寇打劫旁的大明商船。他们就上去帮了忙。人倒是被打跑了,不过公子却同那些被救下来的海商说要收好处费。”
林海萍全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还是我行我素,只是受了镇抚的官职后,多了几分正规军的味道。不过原有的风俗却还是没变,每日何时起,何时练习,何时登船熟谙船上的一应事件,都按既有的风俗去做。几日下来,他们的练习量之大,让旁的海军瞧得赞叹不已。
等史宾第三次出海,练习的人也差未几了,林海萍将新来的募兵与旧部们打乱,留下方永丰持续练习,亲身领着两个总旗的人上了船,跟着史宾一起出去。
林海萍渐渐摇着头,又缓慢地点头。她记得,本来为了逃税,大明的私船非常猖獗,从月港出海的底子就没几个。此次出海的量,约莫是常日里几个月加起来的。
林海萍也感觉人手有点少,于漳州本地另招募了些情愿出海行军,护着从月港领了船引解缆的大明海商。所募之兵固然感觉再林海萍部下辛苦,但每餐的油水饭食倒是充足撑破了肚皮的,军费不敷买米粮的,他们就本身下海去抓鱼,一人抓个几条,也够大师伙儿吃的。到手的饷银也比其他军队来得高,苦归苦,也算是有回报。
林海萍不但换回了女儿身,还将本来的名字也给换了返来。“林凤儿,不过是我心中的不甘。我一向在想,如果阿娘将我生作男人,当年阿爹远走的时候,会不会将我也一并带走。”她一向不喜好本身的本名。海萍,海上飘着的浮萍,无根无家。
林海萍坐在火堆旁,听着陈恕干脆着公子长,公子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昂首看林字旗的史宾。她下巴搁在屈起的腿上,双手圈住膝盖,想着史宾一向以来的夙愿。
上等的红色细棉麻布,自有一股子韧劲,料子的色彩极正,冲眼看去,好似一团火要往眼睛里烧来。锃亮的铁质盔甲算不得上等,却也非粗铁所制。都说硬铁如冰,可林海萍总感觉摸上去仿佛是有些温度的,并不是那般冷。她是晓得将近被冻死是甚么感受的,在海上飘着,到了深夜时分,离天亮还早,既无厚衣暖身,又缺水少粮。放眼望去,白日里热得将近晒死人的大海,此时跟着夜幕而翻了脸。
路子一个无人小岛,商船们停靠歇脚时,林海萍跑去找了史宾,“公子先前叫我多带些人,就是因为此次有商船跟着一道走?”
有钱好办事,林海萍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看不上底下那些饷银。她小时候,亲爹林凤还在,当时候还是过过好日子的。林海萍这模样,看在底下的兵士眼中,就成了大义。戋戋女子,气度却比其他海军千户们更大,民望之高,漳州远近闻名。只要她一开口招募,成心参军餬口的人,就没有不来的。
“公子就坑在这儿。”陈恕捂着肚子,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倒有几分像年画上的道贺孺子,“公子问那些人,有没有月港出海的船引?有船引的海商,大手一挥,分毫不取,让人分开。拿不出船引的,遵循律法,该上缴多少税,公子就拿走了他们多少货色。别的还狠狠敲了他们一笔好处,说是海军出兵也要钱的。”
陈恕不乐意,“这是公子主张多,够机警。”他不通男女事,没看出来林海萍的那点谨慎思。不过常跟在史宾身边,他早就调转了方向,成了史公公的第一号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