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
卫母得知此事,不由接连抱怨了几次,但也深知他的心性,纵有担忧,也只得无法感喟,且与临行前日帮他清算御寒之衣物及充饥干粮,无微不至。
河岸村庄偶尔传来一声鞭炮响,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狗吠。守岁的尚子闻之,顿觉百无聊赖,只得趴于案前望着越笔下所作之画。微颤的烛光下,那点点红梅,竹后茅舍,皆跃然纸上;那隐于林间的赤衣少女,与红梅相映成趣,呼和的恰到好处。
临行之际,越同葭儿一道送他行至河边。白雪寒凉,那必定毕生飘零的老者身着蓑衣立于岸前,瞧着前来送行的幼女,锋利锋利的眼眸中尽是温情。顿了很久,方听他于喉间轻唤着葭儿之名。
沧桑辽远的歌声渐趋迷茫,直到那孤舟立翁之景掩于这苍茫的冰天雪地中,越方才带着葭儿回身离岸,往山中走去。
孤灯微颤,尚子单独一人抱着食盒等在案前,河边村庄的鞭炮声不间断地传入耳中。夜间冷极,唯有炉火散着炽热的温度,伴着诱人的饺子香气,让他昏昏欲睡。时至深夜,恍忽间,似有冷风夹着冰雪吹进屋内,他蓦地惊醒,瞧见高越排闼走了出去,便起家迎了畴昔。
白雪茫茫,越立于河边之上,瞧着那父女的送别之景,不由倍感农家糊口的无法与艰苦。别后,卫老儿折身上船,朝他们挥了挥手,便带上斗笠,握篙撑船拜别,那《蒹葭》一曲,回荡在覆雪的江中。
这个寒冬,恍如果高越这平生中最欢愉无忧的光阴。阿谁时候,在这冰雪覆盖的深山当中,没有了朝堂深宫的端方及束缚,没有了世人的维诺答允,他终可自在安闲,随心所意,尽享浅显炊火,深动人间温情地点。阿谁时候,更有葭儿伴他摆布,阿谁精灵般的垂髫少女如夏季暖阳普通,照民气头,让一度苦闷彷徨的他倍感心安。犹记得,在那覆着白雪的赤梅林里,他携着她于林间穿越,踏雪寻着那枝头最傲然的一株冷梅,同她一道藏于雪地,以谷米喂食鸟儿。当时,山间梅花开正艳,暗香传遍十里坡,在那空旷的雪地上,他陪她玩耍玩乐,年幼的葭儿扯着他的长袖于雪地中扭转,笑声清脆,一如银铃。每当此时,越笑意清浅,垂眸看着面前欢脱的少女,她笑靥如花,身着的赤红大氅,映托着身后的红色梅花,与这漫天的白雪分解一幅极美之景。
自此,于这深山幽林当中,高越便担起了照顾卫氏母女之责,他经常于闲暇之时,来回山中,拜访山洼茅舍,或于风雪之日送来炭火米粮,或受卫母之拖常来此地交葭儿读书认字,或者只为那片凌寒而开的赤红梅花;而母女两人也经常下山为他和尚子送来热饭热汤,为他们补缀衣物,甚为殷勤细心。如此一来,山中两家来往甚密,相处仿佛亲人。
小葭儿闻之,徐行走于前,将手中所捧的衣粮递与他,遂仰首凝睇,道:“江冬极寒,山中草木残落,这密缝的棉衣及这烘烤的干粮阿爹可定要带好,于外头流落,若偶感孤凄,且记取游子思亲当回籍,定要当归则归。”
屋内的越闻声,便搁笔走了出来。葭儿一见到他,便欢声唤之,他笑着应和,而后,便让开路道对卫母道:“内里极冷,卫姑临时进屋坐坐罢。”
“这天寒地冻的,还劳公子冒雪入山一趟,当真是难为了。”
越回神,赶快后退几步,唯恐自个儿有所冲犯之处,便抬手一拜道:“仪容徒弟,方才仪止脚步急了些,如有冲犯,实属偶然,还瞥包涵。”
转眼已是上元佳节,天公作美,那下了一冬的大雪早在佳节到来的前两日便已突然停止。这天,天终放晴,东城街道,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于家中闷了一冬的百姓皆出门游街赏玩。时至夜色来临,全部东城四下灯火透明,火树银花,街上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好不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