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卸下所负之弓,握于手中,又从身后抽出箭,上于弓弦之上,将其拉满,对准那南飞的雁群。嗖――嗖――嗖――连发了数十箭,箭声于耳畔反响。少顷,数十只大燕带箭落入江中,雁血晕染了那一小块江面。雁群消逝,本就阴沉的天空,仅剩下沉寂之色。
等孤舟九拐十八弯,绕过全数洲岛以后,方才驶入开阔无险之境,此处薄雾消逝,葭絮减少,无风无浪,可远见火线将抵之岸。慕容昌胤见之,表情大好,便起家出了船舱,立在外头伸展着愈僵的筋骨,抬眸回身之间,便瞧见那一大一小立在船头操舟的两人,不由在嘴角勾起不屑之笑。
闻声船那头传来的笑声,葭儿忍不住望了几次,又转眼瞧着握篙撑船心如止水的高越,深思半晌,方从船篷前的承担中翻找出今晨所携的干粮,递给他,并轻声道:
“这易水河道极其盘曲繁复,加上漫天飞舞的葭絮恍惚视野,令人极易丢失方向,若行至其间,操舟渡人者皆需谨慎细心,心无旁骛,不得有半点用心之状,方可护渡河之人全面,眼下,恰是行船之际,遂仪止哥哥不便应对大人之话,绝非傲慢无礼,还望各位大人包涵。”
面对如此诚意之歉,那男人竟仍然如此,仅以二字应之,且眼望江面,目不斜视。这让昂首施礼的慕容元徽稍显难堪,本来余怒未消的慕容昌胤,见此不由又怒,正欲再次呵叱,却被一侧的葭儿给抢了话,唯听她轻声道:
盏茶工夫,小舟驶出窄道。面前江景逐步广宽,满盈浑沌的水雾也逐步消逝,统统风平浪静。瞧着眼下安静的江色,又瞧着那于一侧寡言操舟的男人,慕容昌胤顿生调侃戏弄之意,方悠然道:
见自个儿的亲爹头一次主动与一个外人如此搭话,还这般的尊敬有礼,而那操舟行船的男人却答之简朴,头也不回,甚为冷酷孤傲。一旁的慕容昌胤心有不悦,便起家痛斥道:“我爹好歹乃一郡之长,岂容你一个乡野村夫如此傲慢相待,竟这般答话?”
“非富即贵?”念此四字,在侧的慕容昌胤不由喷了一口饭,而后张口大笑,猖獗至极,道:“爹,我看你是老胡涂了吧,就他还非富即贵?再者,若真是那繁华之人还能在闹市卖画求生能于此地为我们撑船么?依我看,他不过就是个生得都雅点的山野村夫罢了。”
“仪止。”
老仆闻见此话,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男人,问道“那公子不过是皮相生的好些,别的统统皆如凡人,何来奇特之说?”
“很喜好雁么?本少爷与你射来。”
本来淡然望着火线江面的越垂眸,瞧着那递来的馒头,冲小葭儿微微一笑,轻声道:“哥哥不饿,葭儿吃吧。”
“昌儿,不得无礼,给我坐下。”那慕容元徽低斥道,见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遂一把拉他坐了下来,又冲那操舟男人一拜道:“犬子无礼,方才对公子有所冲犯,还望公子切莫挂怀。”
世人听之,皆看向那用心操舟之人,见他寡言少语,握篙独立船头,于飞舞的葭絮中衣袂飘荡,恍若独居世外不被尘凡所扰的谪仙,不由心生叹畏。自知方才理亏,慕容元徽神采和缓,对同立船头的葭儿低声道:
“昌儿,休得无礼。”未等那男人开口回应,唯恐他幼年浮滑而惹是生非的慕容元徽便严斥道。随后,便转眼瞧着那于一侧埋头撑船的男人,见他沉着安闲,气质不凡,忽感此人极其眼熟,细想之却毫无眉目,遂开口问道:“老夫瞧着公子有几分眼熟,莫不是曾在那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