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仞下课后逆着人流登楼,践约来到四层,却听外借处的妇人说:“他本日有事来不了,把书留在我这里了。”
顾公子捧着茶壶暖手:“实在不消,天晚了,谁来画像也看不清,我都筹算收摊了。”
“鄙人姓程名千仞,是南渊学院弟子,主修‘算经’,叨教您这里招不招账房先生?”
“喝完把壶送返来。”
程千仞还是站在柜台后打起算盘:“没事,我查一下到期的赊账,给你列个名单。”
见面前人没反应,他持续说:“平时您如果忙不过来,我也能够在后厨……”
男人诘问:“那你主业做甚么?”
“记账干吗,太费事了。”
程千仞列好名单,揉揉生硬的膀子,活动筋骨,只见店主还在门口的摇椅上瘫着。
店主淡淡应一声:“好吧,随便你。”
老板出来给街边的客人端面,他便跟上去见礼,紧接着先容本身。
他去后厨烧水,想泡壶茶。碳炉还没完整冷,煮水时俄然想起了刚来这里的事。
小门面,街边摆四张桌,店里四张方桌。
程千仞答复完有些忐忑,直到男人说:“哦,你留下吧。”
有人走进顾二的油纸伞下,坐在了他们劈面。
来买卖了。
哎,现在喊也来不及了。
如许店里的帐也算得清楚明白了。
饭后送走朋友,他取出版来。
忽听店主道:“明天没几条记账,早点归去吧。”
程千仞这才看清,面前的男人剑眉斜飞,眼尾长而下垂,下巴冒着青黑胡茬,头发胡乱束起,粗布麻衣袖子挽起一半。
瞥见了吗?就在那边,你的瘫友。
太液池小洲上的白鹭不知飞去那边,藏书楼外的桃花被一夜风雨吹落,只剩芭蕉叶翠得发亮。
下午又是‘军究竟际根本’那门副课,放学时天气昏沉,雨竟然越下越大。
程千仞回家取了旧剑,换下湿淋淋的外袍,就要往西市赶。
他又看看门口的店主。嚯,西市两瘫,相映成趣啊。
他答的快,怕对方曲解本身做过盗匪,毕竟那处所盗匪最多。
老板转回柜台后,往摇椅上一坐:“小孩儿,我劝你现在还是好好读书。”
惊呼乍起,客人们抢先恐后向外跑。凳子翻倒,碗筷打碎一地。
程千仞闻声看了一眼,那人胸口被砍刀贯穿,鲜血汩汩,一刹时死得透透的,杀人者跑的不知所踪。
“多谢。”
他每两周大清理一次,报盈亏。店主却不太上心,说的最多的就是“随便你。”
没想到对方仿佛对东川很熟谙,顺口问下去:“东川那里人?
程千仞带着一身氤氲水汽走进店里。掸掸衣袍,将手上竹骨伞收起,与旧剑一起靠墙放好。
程千仞撑伞走进凄风冷雨里,对神采惨白的顾二道:“喏,给你换壶热的。”
“那我给你做张表格,你画线就行,隔天我来算一次,错不了。”
程千仞做了整整一本表格,阳春面、酸汤面、红油抄手各占一栏,每买一份就记一笔,画‘正’字。常常赊账的名字也列出来,谁赊了就在谁的名字前面画圈。每赊五文钱画一个圈。
他将茶壶放在摇椅边:“店主,喝点热茶。”
在他来之前,这里没有帐本,收了钱就往柜台后的匣子里扔,要买菜买面时拿钱就用。邻里街坊谁想赊账,店主嘴上应一声,说晓得了。至于记不记得住,能记多久,那就随缘分了。
程千仞含糊道:“余暇时也会做这些……”
正说着,一片暗影遮住亮光。
他穿来以后,从原主那边担当了这份餬口技术。‘捞尸’是高雅说法,说的精确点,叫‘卖尸’。死者家人来寻尸首,两边讲好代价,先付一半定金,捞尸人荡舟到江心,腰间绑着带钩子的长绳潜下水去,找到尸身就钩起来,拿绳索绑在船上,再往岸边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