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夜凉,未到亥时、游人业已连续归家,熄灯作罢。
方乾喝止二公子少奇,又望了望祁彦之,一番思考后沉吟道:“祁先生、这事您看如何办?”
祁彦之淡淡道:“你将她带返来做妾?”
方乾其人博闻强记、刚柔并济;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其下本育有两子,宗子方少杰为人沉敛有度、却在平叛一役中当场战死,英年早逝。次子方少奇倒是因其母张氏过于宠嬖,兼之是方乾中年得子甚为欢乐,故此疏于管束、其性益发张扬不加节制。
而方府会客大厅倒是灯火透明,微闻人声。厅外无人看管,而厅内堂上却有二人把酒言欢、一名头戴紫冠身穿官服脚履朝靴,腰背矗立正笑容劝酒者天然是刺史方乾。而另一双握酒盏的手,可谓是玉泽冰清,盈润有方。可这双手却不是女子的,观其面竟是位男人。他发长挽马尾,两鬓落轻丝。眉宇轩昂、凤目朗视。面若桃李、坐如庭前修竹。一袭宽袖云条长袍将整小我衬得有若空谷幽兰,卓荦不群。
祁彦之点头,竟也不推让道:“方兄秉公断案,祁某闲人没法过问,只是可否先撤除绳索让仲卿给少英上些伤药可好。”这话虽是在收罗同意,可方刺史察言观色混迹宦海多年,那里听不出回护之意?忙道:“这是天然,不为,替二位少侠松绑!”
这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信誓旦旦!方乾初时听闻少奇被人掳走衣财、蓦地一惊,待听得这三人大闹小巧阁后已是忿忿不平,固然这些只是儿子的一面之词,但爱子心切的他还是拍案而起道:“大胆,我方某治下岂能容此事产生!胡都尉,这事已有定论,为何还将人犯押来刺史府内?”
果不其然,不须半晌、从堂内遥见其人路过厅外领着一对仆人风风火火穿径而过直朝内府走去时。方乾见着面上已是万分尴尬。心道这少奇资质不错,倒是儿时娇惯、劣性难改,之前千丁宁万叮嘱他要在祁彦之面前扮得知书达理些,如果能得其喜爱,传授一二那真是天大的福分,可这才几天,人家祁彦之还未拜别,这违孝子就本相毕露,满口秽语令方乾已是怒意频显,偷瞧身侧祁彦之一眼,却见他面无异色,正兀自抚杯啜酒状似不闻。
“你胡说!我抢谁了!”
方乾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他深知胡不为脾气朴重,说一不二。但现下祁彦之在侧、这一通指证让本身非常没有颜面,不由望了一眼少奇,恨恨道:“竖子不成教!不为、去将他们带来。这事我要当着祁先生的面亲办!”
方少奇一听,瞄了一眼满脸正气的胡不为,拿捏再三,避重就轻道:“父亲大人,少奇只是连日用心修学故此有些沉闷,今晚就去、去小巧阁听些小曲儿、哪知路遇三贼人扒我衣服抢我银子、将我丢至水下差点淹死!以后竟然还大闹小巧阁,打伤行人无数,这点胡都尉能够作证!”
见如此,感喟道:“犬子无知、打搅祁先生雅兴,我这就喊他前来给祁兄赔罪。”说着,也不待祁彦之答话,迳自步出门外知会管家将次子少奇带至堂前。
方少奇所作所为虽是经别人之口道出,然对其赋性知之慎深的方乾晓得此事大抵八九不离十,不如卖小我情,又可顺手借祁彦之挫一挫少奇的锐气,念及此处遂道:“不消问了,统统但凭祁兄做主。”
说完,亦不再多言径直朝后堂走去、胡不为见本日之事已然至此、遂也依言解绑后安设三人住在了祁彦之的邻侧。
方少奇没有回话,然双拳紧握的他早已是肝火中烧。
方乾一讶还待详问、就见方少奇一起小跑从厅外仓猝赶至,瞧其装束仿佛刚换不久,又见他一脸慌镇静张、这心下不由格登一声,只是面上却仍自安静道:“少奇,来见过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