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雨,没完没了地下。好不轻易盼来三日晴,等地上的水干了,探矿脉的教员傅就要下洞找煤。
“送了多少?”
“那这连环失窃案,不查了?”
“我劝你别动――”月浓放下锅盖,理了理衣衿,“三步倒,三步以内必死。”
“看来你是让黎青养坏了,听不懂人话。”
“师……师父……要不,我们这趟还是算……算了吧……”银子已经落袋,如何能算?豁出命都要找到矿脉。
东牙山走的是平矿,北方的煤远比南边好挖,扒开山头往外掏,没有挖不成的。教员傅领着两个门徒连带两条猎狗往里走,矿洞荒废的久了,难保没藏野兽,亦……难保没有孤魂野鬼做窝。他手上另有一袋糯米伴粗盐,另附茅山道人的红黄符咒,求一个保命安身。钻进洞里的风像是迷了路的人,找不到出口,便一头撞死在石壁上,呜呜地像是死前最后一声嚎哭。
李石道:“庆亲王府又丢了东西,这回是双龙剑,王府托了人来,说这是王爷的敬爱之物,看大人您能不能……”
河南来的余老板年前才从周姓富商手里买下这一山废矿,这两年钻洞的技艺愈发精炼,从废矿里挖出宝来也并非不成能。贩子么,从蝇头小利到江山广厦,小的不嫌小,多的更不嫌多。
顾云山还是那句话,“给他解毒。”
另一个青年人牵着狗,风过,猎狗狂吠,吓得人膝盖骨颤抖。
入夜了,又到用饭的时候,顾云山领着萧逸去厨房找那位毒死你无声气的女豪杰。但是顾辰早他一步,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傻瓜似的看着女人做饭。
“但是……”李石为莫非,“王府里来人说,天底下能破此案的,便只要您一人尔。”
顾云山一惊,“你倒是挺体味我的。不过,可惜了……”他低头长叹,“糖醋小排骨虽妙,但脑袋更紧急,你死吧――”
至于甚么是勤恳?天然是圣上看得着的才气算勤恳,回到大理寺,关起门来还是先补一补觉再提闲事。
“二百两。”
“你说甚么?”
吃饱喝足总得干那么些微端庄事,大理寺少卿原钟鸣、李石十足忙的没空昂首,而顾云山慢悠悠走到府衙内,主持例会。少卿、主簿、典史都到齐,就连口不能言的萧逸也顶着两眼乌青赶到。原钟鸣四十出头,摸着山羊胡问萧逸,“萧主簿这是如何了?伤成如许?堂堂天子脚下,怎容此人行凶!”
顾云山翻了个白眼,“鸡这类东西……那本来就是养来吃的,你老爷我不吃,总另有别人要吃。”
一大早下朝返来,顾云山表情颇佳。因在科考案中勤恳失职,圣上又赏他一对琉璃花瓶。虽说值不了几个钱,但背面的弯弯道道可很多。摆在书房内,如同摆一尊财神爷坐像,立时广开钱路、财路滚滚。
“慌甚么慌!”教员傅出声喝止,一把抓住了吓得魂飞魄散的小门徒。
他最不耐烦女人哭,等了不到半刻就要生机,但碍着她那点儿“神功”,并不敢靠前,“解毒。”
一声惊叫,灯灭了。满目乌黑,滋滋,是蛇爬过皮肤,还是蝎子动摇毒尾。
角落暗影中,仿佛有一双眼飘来,回旋在头顶,低低地笑。
顾辰这回没能乖乖听话,反而抱着剑一脸倔强地站在门口,一对小灯笼似的眼睛死盯着顾云山。
“萧逸。”话音落地,顾辰拔地而起,飞了出去。
他这一觉径直睡到晌午才醒,午餐顾辰又从家里捎带来鲜鱼饺、凤尾虾、花菇仔鸡,三个菜充足撑起一片天。但是顾云山却捏着鼻子赶人,“去去去,你昨晚是不是又睡鸡棚了?一股鸡屎味儿。”
教员傅不说话,小门徒也只好举着火把战战兢兢往前走,滴答,石上一滴水,带着浓厚的腥味落在他头顶,伸手一摸才晓得――是湿湿软软一条小蛇。“啊啊――拯救!师父拯救!”他吓得没头没脑乱窜,手上的火把晃过来倒畴昔,一明一灭间,俄然映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被这道光投射在石壁上,成了一颗巨大的收缩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