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正时分,浓雾已散,天日高悬。
在他的身材里,时候渐渐地停滞了,停滞在了这濒死的一瞬。
流浪了几个月,宫异竟然只是肥胖了一点,筋骨比之前还结实了些。一身麻布衣服,倒是比那缥缈登仙的宫氏袍服看上去朴实寒酸了不知多少,唯有那只他器重不已的、意味着宫氏身份的玉蝉还被他好好地别在鬓边。
殷无堂气味更加低弱了,吵嘴涌出的血沫越来越鲜红可怖:“在场的,都是我的……亲信……他们会为你们作证,我是被……应宜声打碎金丹的……就算保了这颗丹,活……活下来,我也是个残废了……”
他身下的被褥被澎湃而出的盗汗沁出了一个绝望如烈火中求生的水状人形,但他仍用断裂的胳膊把本身的半副身子勉强撑了起来:“我殷无堂,与玉氏有约,此时……生,存亡之间,我心甘甘心把本身的金丹交给玉家主做拯救之用,在场诸人,不必将此事上报给纪家主和我父母,算是我殷无堂最后……”
听完展懿的转述,玉邈问道:“他跟你返来了?”
殷无堂挣扎起来,几声难以忍耐的痛哼后,他从肺里挤出长长的一声咏叹:“殷家弟子听令!”
周遭的弟子眼眶里含了热泪,虽不解他的企图,但也被殷无堂这决死的气势震到胸口窒闷,个个肉痛难忍,不敢再多看自家衰弱的公子一眼。
玉邈点头。
“人呢?”
因为扇面美人的事情,他曾和江循一起借居在玉邈房中。
但他现在,终究,终究能够说出一句话,一句江循永久都没机遇听到的承诺:“我的金丹……还没毁掉……”
既知玉邈和殷无堂都下了决计,展懿也不再多话,把那些弟子和长老一并请出明照殿后,他虚掩上门扉,背靠其上,双手抱怀,调子倒还是有点不正不经的:“这些日子,关于如何取金丹的事情,你揣摩了很多遍吧?他交给你,我就不作陪了。”
“悟仙山。”
一股灵力如潺潺溪流输入了殷无堂体内,他体内的血液流速放缓,直至完整停顿,断裂的骨骼保持着裂开的原状,却也没有持续恶化下去。
那殷氏弟子明显被吓破了胆,满嘴都是苦腥味,只会几次求救告饶,脑袋嘭嘭有声地撞在青玉砖石之上,头骨一下下与硬物碰撞,就像是拿西瓜去磕石头,撞击声让人牙龈发酸。
展懿干脆地站起家来,捞起那瘫软有力只会拿脑袋捶地的弟子,摆布开弓啪啪两记耳光,直扇得那人直眉瞪眼,神态总算规复了些,生硬的舌根重新规复了柔嫩。
展懿还没放动手里的茶杯,放鹤阁的大门便再次乍然敞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鬼怪普通劈面扑来,一个殷氏弟子不等通报,踉跄滚趴入阁中,身上的月白蓝袍服已是血迹斑斑,指掌摁在地上,便是两个半干的血指模:“求……求……玉家主拯救!拯救!”
主持过早课,玉邈刚回到放鹤阁便接到告诉,展家公子前来东山拜见。
那殷氏弟子已经惶急得垂泪,浑身打抖:“……弟子,弟子不晓得那人使的甚么恶毒术法,掳走无乾公子后,只将无堂公子一掌打翻在地。……我等上去把无堂公子扶起,筹算回朔方乞助,当时他还是好好的,可上路不久……不久,无堂公子便开端呕血,开初胸口凸起,肋骨裂断,勉强还能站立,厥后浑身筋骨……浑身……每一处都不好了……我们见状实在不妙,从悟仙山取道回殷氏又实在太远,只好来东山乞助……”
明照殿里寂然一片,几个殷氏弟子不敢大声,在软卧旁跪了一圈,暗自垂泪,长老们背对着门口,群情声却清楚地传入玉邈的耳膜,刺刺地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