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落,堂内余人无不哗然。
一言既落,古芊芊纳口长气,眨眉两回,蹙额恨恨道:“说甚的‘自救灼烧於火宅,独拯沉湎於浪海’。狗屌尿的老乌龟!入了佛门,却只思自渡,不求援人!一走数载,音信全无!”话音方落,古芊芊口唇微抿,立时抬掌虚虚掩了半面,后又偷眼暗往楚锦处觑了两回,另一只手不自发低低耷拉着,哑声自道:“先前,老子还道那老混蛋受了勾引,失了心魂;故而初闻宝继庵得了活佛,老子便跃跃欲试,想着亲往探看,好生尝尝那佛祖的通天手腕。”
言罢,楚古二人对视一面,描述立见痿瘁,哀声颇显激切。
胥留留听得此处,心下莫名一软,曲脊上前,探手往古芊芊肩上一搭,轻拍两回,权作安抚。
这话一出,自是有人耐不住臊红了脸颊。
“你若真是一往无前,欲同近况一刀两断,怕是早就大摇大摆于苏城贩子上一层层亲卸了你八大王行头。何必熬候多年,苦心指画,专设个迷局坑了我们?畏葸缠足,徒耗事机,如此这般,能怪得了谁去?”
这通肮脏喧诟一落,楚锦反是立时回了神,两肩一拧,拊掌巧笑,“是了,是了。这般伶牙俐齿肆意出粗的地痞相,方是老子于宝继庵内见地的延久小郡主真貌!”
“这话怎解?”
古芊芊顿上半刻,忙不迭又再吞了两口清唾,濡濡口唇,自行接道:“落草八音一事,何其迂阔;操戈三国之念,何其不经。古语有言,‘救寒莫如重裘,疗暑莫如亲冰’。你若真想同老父遗命抗上一抗,同萱堂威迫斗上一斗,何不选个端庄体例,寻个高超对策?”
“如此,岂不奇特?”容欢腮肉一颤,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夺了闻人战掌内金樽,边瞧边道:“得此奇物,足可传世。但是初得此樽,楚老将军同老王爷便似皆知大限,俱告儿孙莫可再同皇家多存干系……”
捱了约莫半柱香辰光,古芊芊终是不耐,朱唇浅抿,直面楚锦询道:“既知前后因果,当断缘业西东。”
“再者说,古来帝王行事,哪个不是同两代国主如出一辙?你读过的史乘,唯以明昏量君主,可有善恶衡帝王?祖父同楚老将军皆令子孙断了同朝廷扳连,虽有自保之意,亦显忠君之心!这番苦心孤诣,你这脑筋澄明的少年侠客,偏生不解?真真是个一叶蔽目、两豆塞耳的蠢混蛋!”
此言一落,古芊芊耳郭立时一抖,起模画样徐往堂正中踱了几步,后则摇眉晃脑,娇声应道:“只怕老子唇焦舌敝,反为人作了信口开河。”
闻人战闻声,独自举樽再近目眶,打量半刻,点头不住。
古芊芊听得此言,两目不由一阖,屏息半晌,启睑破口便骂,“既要代父昭雪,申国主久弃敝履之冤;又要代己扬眉,报父母肆意操弄之怨。践小恶则令娘亲捶胸顿足,行巨恶足使国主寝食不安。”
沉寂约莫半柱香,楚锦终是将覆于额上的手掌缓缓撤了,凤目一挑,吞唾哽咽,“你们王府,尚且早早晓得本相;一笑山庄,却被一味蒙在鼓里。更不消提,你等后日,虽无恩遇,却得隆宠;楚氏一门,反遭皇室暗置耳目,防芽遏萌。家父平生,护国保家,盘曲踥蹀,伶仃颠仆。捐躯倾至恳之诚,忘命履至固之义,过后不但不得国主正名,反是先遭猜忌,后蒙丢弃,如此这般,难道滑天下之大稽?”
“本公子传闻,当今国主同其亲姊,便是那远嫁垂象的适心夫人,姐弟二人均为太后所出。除此二人,未闻老国主别有绪馀。”
一言未尽,已听得楚锦同古芊芊异口同声策应道:“上片乃——‘朝廷之心膂’,下片为——‘邦家之虎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