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斗盏茶工夫,五鹿浑已是焚心如火。其见一时难以得胜,肝火便若不受节制般和着血气一并往脑门上涌。两目泛红,几要滴出血来;口齿磨蹭,低低嘀咕着“挡我者死”“瓜蔓株抄”之辞。待了半晌,见劝止之人仍无却意,这便轻嗤一声,随即便起了孩童小性,咣及一声弃了软剑,两掌对搓个几次,朝前吐口唾沫,闷闷呵叱一句“尔等还敢阻我”,这便赤手空拳往那看门人眼目前袭来。
容欢手持金樽,心胆几裂,忙不迭同劈面扮成秦樱模样的闻人战换个眼风。
五鹿浑侧卧榻上,考虑起方才回房之时,正赶上厨下往秦樱处送了盏何首乌鸡蛋煲猪肝,一只双黑茯苓郁金饼,还配了碟嗅起来有些古怪的槐豆佐餐。
便在此时,祠堂外两名武人严阵以待,毫不松弛。一持铁快意,一持铜流星,飒飒尘飞,呼呼风起,正同那梦行中的五鹿浑两相对峙。
寂静半晌,两方齐动:你来一个王母宴桃,我随一招霸王敬酒;你走一个金刚掠地,我对一式泰山压顶……
头顶点点杨花、片片鹅毛;身前条条火蛇、道道红光。
五鹿老冷不丁吃个惊唬,面上哪儿另有些个赤色?呼哧呼哧急喘了三五回,又再探掌往膺前抚弄个十来次,吞口冷唾,难放心神。
“放我出来!我须救他!快些放我出来!”
那鹩哥方才飞出祠堂,正同闻声而至的胥留留跟五鹿老打了个照面。
看门人见此情状,立时变招,俱往身后退个三步,两手拢在膺前,成一孺子捧瓶之势;五鹿浑冷声轻笑,有样学样,亦是退后半丈,定个寒鸡独步之姿。
五鹿浑鼻头一皱,似是又再忆起那碟槐豆的古怪气味,眉头一摇,神思回返,暗将本身本日于这宋楼所见所闻一点一滴回顾个遍,愈是思忖,心下愈是起了疑窦,模糊感觉不安,又感脑内些微虫迹稍纵即逝,实在抓不住、拼不起,串不成个因果连络。
那含情眼目、风骚唇齿,皆是五鹿浑熟谙到不能再熟谙、靠近到不能更靠近的模样。
女人见状,藕臂一挥,迅指之间,其身前那精干男人便似柱青烟普通散了去。
“随你是只手遮天的天子,抑或纠纠桓桓的武人;管你是寒窗死读的冬烘,还是沽卖油花的荡子,只需你是个男人,便不能不爱了我、迷了我去。”
话音方落,闻人战不由得两肩一塌,一手转腕,嘶的一声轻取了那易容假面皮;与此同时,其另一手陡地一缩,掌内鹩哥顿失束缚,死里逃生普通,扑棱棱自那黑布中钻出头来,目珠滴溜溜转个不休,后则嘎的一声,振翅疾飞,边逃边喝道:“假的,假的!死了,死了!”
五鹿浑强忍悸动,猛不丁吞口浓唾,心知内里那一双男女正行衾枕之事,胶着绸缪尽极。五鹿浑颊上烫红,想着要速速退出门去,但是主张虽定,两脚却似当场生根,紧紧捉在原处;身子一动不动,两目一眨不眨,定定往那女人面上细看。结眉一刻,叵耐还是瞧那女子脸孔不得。五鹿浑心下难过沮丧,愤恨非常。
“我说泥鳅,门外声音…似是鹿哥哥。”闻人战目珠浅转,早将那鹩哥用黑布罩了,一手攥着那黑布兜口,一手捏了那鹩哥口喙。
“近些,再近些。近到你能细细瞧上一瞧,看我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孔隙,可有一星半点不尽如人意?”
话音方落,二人齐齐屏息,隔门远眺,籍着门外叮叮铛铛兵器相撞之音,似已清清楚楚瞧见了院上正自行演的一番恶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