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烟工夫后,宋楼正堂。
“这折扇……欢儿毫不会私行离身……”
秦樱闻声,又再斟个满盏,面上一黯,悠悠叹道:“一早听闻欢儿负气离家,老朽心下,忧怒怕惧,甚无胃口。祝家儿郎你且自便,莫要顾忌。”
五鹿浑一听,唇角一耷,自顾自抬眉再将满桌好菜扫个一眼,自随一盏,吁道:“容兄铜肝铁胆,锦心绣肠,于我而言,胜似手足。怕只怕其自小顺利,无风无浪,初闻祖上旧事,一时难以放心。只望胞弟机警些,能将其好生劝回才是。”
闻人战见状一惊,两掌捧面,娇声询道:“鹿哥哥,莫卖关子,直言便是。”
思及此处,胥留留脑内禁不住将方才五鹿浑面上神采及前后言辞过个两遍。不知怎的,其模糊暗觉此事或同大欢乐宫有所牵缠,但是苦无实证,推演不得,纯不过自个儿心下莫名其妙的灵机一闪罢了。
“便仅留了一婢在外承诺,予了那不肖孙儿可乘之机。”
秦樱面积旧尘,冷眼扫了扫堂下诸人,目珠浅转,一面深思着怎不见了祝家兄弟,一面掂掇不快着容欢离家一事。正自寂静,恰见五鹿浑孔殷火燎撞进门来,气尚未匀,断续喝道:“容兄…容兄负气,不告…而别!”
况行恭一听,颇不解意,尚未启唇相询,又闻闻人战抬声怒道:“我本一片美意,不欲瞧着祝大哥心焦。方才膳后,特往厨下寻了些银丹草,碾碎杵汁,兑上些好茶,想着助他发散清利,解解暑热……哪料得…哪料得他啜个一口,尝出些薄荷味道,不及细问,已是莫名其妙赏了一巴掌与我……”
五鹿浑顺着秦樱说话,点头缓缓,打眼往身前席上一瞧,心内不由得吃吃笑出声来。
思忖半晌,五鹿浑唇角上翘,脸颊一侧,单拣了只绿豆凉糕置于碟内,心下禁不住悄悄叹道:这席好菜,正中下怀!
五鹿浑耳郭一抖,天然听得出胥留留言下模糊幽怨,视线一挑,正待细观,却见胥留留早是转睫,目华既亮且空,连一面也不再多瞧本身。
“宋楼奶奶怎不动筷?如此瞧着,这一席倒似专为鄙人购置。”
“闻人女人,眼下,得不得令尊下落,辨不辨宣氏秘闻,遂不遂胥女人情意,便全赖你愿不肯助我一臂。”
晚膳之时,甚是出奇。
“甜荞之类,动民风,动寒气,同这猪肉香螺置于一处,还真是应时应景,同我中午所作那一出鳖肉薄荷之戏,异曲同工。”
秦樱目帘先挑后落,前后瞥了瞥五鹿浑同那信笺,口里低低念叨着,“兄,窥容自离,心生牵挂,特随其踪绪,安然为盼。”
秦樱见状,也未几言,唯不过亲上前握了胥留留两手,轻拍个两回,权作答允。
闻人战听得此言,自发不解,前后打量了五鹿浑神采多回,掂度半晌,未敢发问,只是探掌覆上脑门,鼓腮长叹。
况行恭方接了仆婢所呈纸笺,此时身子陡地一颤,步子踏实,散碎退个两回,面上更见惴惴,口齿一开,无助犹疑道:“昨夜出了那事,我本料定欢儿展转难眠,焦心劳思,原就怕其身子不堪,支撑不住。后闻其遣了奴儿往厨下取酒,还唤了祝家小弟行令取乐,当时我这头壳一热,随也随了他,但求醉解千愁、暂忘烦事……”
“恰是,恰是。”五鹿浑应上一应,挑眉直面秦樱,目珠浅转,探掌又往头壳搔了一搔。
话音未落,闻人战哼哧哼哧两回,目眶一红,更见委曲。
况行恭咬唇见血,再不出声,单手缓将容欢留书展了,轻递至秦樱眼目跟前。
言罢,五鹿浑眉头一蹙,正见秦樱探掌相请,欲要其再多进些餐食。
早不过寅时,便有侍婢急仓促往秦樱卧房报讯,说是不过眨眉工夫,少主榻上已冷,人去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