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樱闻听,倒也解意,鼻内一哼,探手却又取了《圆觉经》出来,翻至最末,两目却阖,再用指尖指导着,一字一顿诵出声来,“世尊,我亦保护是持经人,朝夕侍卫,令不平退。如有鬼神侵其境地,我适时其碎如微尘。”
恰于此时,五鹿浑目睑一紧,不偏不倚将那物件瞧个明显白白——秦樱掌内所持,可不恰是闻人战自容欢那处顺来的折扇?
“这……这一处,莫非是个女人寓所?瞧这金饰打扮,仿佛张丽华之金桂广寒殿,仿佛蔡蓉华之潇湘绿绮窗……”五鹿浑抬掌掩口,待止了咳,这便顺势紧抿了唇,低眉思忖,悄悄心道:能居于此处者,怎不得是才貌兼备,媚态丛生?
五鹿浑心下一动,实在有些摸不着眉目,口唇一开,磕磕绊绊打个哈哈,支吾些门面说话。
三人再于室内兜了袋烟工夫,方至一石门跟前;只见石门长宽皆约半丈,其上镌琢密布的,乃是八寒八热天国变图;石门正中,有一锁眼,形状大小同五鹿浑瞧过的构造锁头无一相类。
袋烟工夫,循着声儿,五鹿浑终是摸到了又一间房前。顾念着那句“金风未动蝉先觉,暗害无常死不知”,五鹿浑吞口清唾,吱的一声疾将房门启了,后则速速退个两步,肩背一拱一顶,端个防卫应变之态,丹田叫着力,往起卯着劲儿,很有些个苍龙猛虎架式。孰料得,瞬息之间,五鹿浑目睑一紧,下颌朝前不自发一探,口唇一开,哭笑不得。
“这…这……”
“尊驾莫慌。”来人行到五鹿浑正劈面,步子稍止,漫不经心扯开了香包,缓将指间所余一瓣干花置了归去。
三人出了秦樱卧房,七转八弯,于宅子熟行了约莫盏茶工夫,便到得一阁前。月朔瞧来,闬闳无匾无锁,普浅显通,不甚起眼;排闼入内,五鹿浑攒眉四下打量,见此室并不甚大,内供坐西面东白玉观音,形貌栩栩,鬼斧神工,雪光辉室,慈悲广度。神台正中以紫玉盘奉黄涂弓足,五色琉璃苏油长明灯摆布各一,佛龛一旁桌上有经籍十数,其下拜壂蒲团二三。
五鹿浑脚下一顿,也不顾及,顺手往比来处摸了一本,展开细瞧,方查乃是手抄佛经,行文落笔,并无异处。
五鹿浑抿了抿唇,倒是对这客气有些不习,思忖半晌,目珠微旋,又再颔一点头,抬声笑道:“鄙人祝掩,此来叨扰,一乃代闻人女人寻父,二来替宋楼奶奶传音。”
惜得五鹿浑猝然无防,直教这乍起的乐声惊得头皮发麻,五官挪位,耳内隆隆鼓响,哪儿另有闲情将这调子好生咂摸?定上半晌,五鹿浑牙关一紧,切齿低低咒个一句,后则摊掌将那发青脸颊囫囵搓了一搓,轻挑袍尾,顺着曲乐之音便往外去。
五鹿浑口唇稍开,探舌摩了摩上牙根,心下忙不迭揣摩道:此一名,莫不就是销磨楼主李四友?若依传闻推断,其总该到了从心所欲之年,现下瞧来,怎得反显着比宋楼奶奶更要小些?
来人闻声稍怔,悄无声气将眼底黯然神采敛了,一勾唇角,一面放脚上前,一面朗声缓道:“尊驾龙凤之表天日之姿,下顾失瞻,实是小老儿不及迎迓了。”
五鹿浑听得此言,面上更见讪讪,两腮一鼓,缓缓清了膺内浊气,咂咂口唇,蔑然无声。
秦樱一顿,哼笑两回,回身正面,两目一眨不眨瞧定了五鹿浑,威视炯炯。
“尊驾且来判上一判,那说话究竟讹言抑或真际?”
月朔时,五鹿浑甚是乖觉,单掌攒拳,眼观六路;脚根扒地,一步一印,翼翼谨慎的紧。
一侧况行恭虽难视物,心内却澄如明镜,嘿嘿干笑两声,朝向五鹿浑的面庞之上尽是憎嫌。稍候半晌,况行恭轻嗤一声,也未趁机尖牙利嘴的洗刷五鹿浑,反是绷着口唇,踱步再近了秦樱,缓探手往袖内摸索出一物,缓缓递了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