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所接受的那么多那么重的磨难,终究,只换来了最后两个月的相守。
谢桦的呼吸俄然粗重起来,蓦地握紧了叶莹的手,将它按在他那肥胖的胸膛,“……莹莹,你在门外哭了一夜,我亦在屋里哭了一夜。我错了。……当时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你一辈子面对着我这个丑八怪,还不如就此狠心的回绝,比及天长日久以后,你就会忘了我,重新再寻到意中人。”
叶莹是她的徒弟,更好似她的母亲,看到徒弟的平生这般凄苦,这般孤清,云画雨只感觉一阵难以按捺的唏嘘与心疼。
章羽枫俊面惨白,身子生硬,云画雨脱口而出的三个“不能”,刹时将他打入了冰窖当中。
床幔缈缈,谢桦面庞黯沉,眼角皱纹一层层地皴皱着,好似老松树的皮,脸上堆积的沧桑与枯老,摧毁了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俊美女人。
叶莹的眼角,两行清泪滚落下来,“谢桦,你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你竟如许的不体味我??不管你变成了甚么模样,不管你的容颜是不是毁了,我都不会变心的!……我只要你平安然安的陪在我身边,不管你是丑还是俊,我都不在乎的!”
他把食盒里的菜,一样样的摆在石桌上,琳琅满目,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云儿,你徒弟明天就要带谢先生回小寒山,我已将马车筹办好了。”章羽枫轻声说:“我会护送你们归去的。你彻夜早些睡,养好精力,明日还要赶路。”
叶莹收留了她,哺育了她,教她读书,教她练剑,世外桃源般的小寒山,庇佑着她,令她安然长大,成为一个独立而固执的女子。
谢桦翕动着干枯的嘴唇,吃力地呼吸,“真是可惜啊,年青时那么多的光阴,我们全华侈了。……十八年,十八年,这十八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驰念你,却又不敢去找你――”
已到了晚餐时候,她却浑然不觉,直到章羽枫踩着月色缓缓而来,手里提着一个红漆食盒。
“不能。”
“云儿,饿了么?”章羽枫说:“我叫她们做了你最爱吃的沙锅羊肉汤与脍春鱼,你来尝尝。”
精美的江南小筑隐没在重重海棠繁花之间,这院子,是贾正晶的一处奥妙联络点,极埋没,并且有四方楼的探子在暗中保护,非常安然。
两个白叟不避讳另有旁人在场,牢坚固在了一起,似一对相依为命的雁。
“莹莹,我想回小寒山。”谢桦浑暗的目光里,俄然燃起了一丝敞亮而祈盼的火焰,“带我归去吧!你在小寒山里住了十八年,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就让我在这最后的两个月里,陪着你度过――”
谢桦的心中,百感交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叶莹一笑,轻柔地为谢桦清算那斑白的头发,“你我之间,还谈甚么累坠不累坠的?你能陪我一天,我就高兴一天,你若不想让我难过,就好好活着,多陪我些光阴……”
“不能。”
云画雨垂着眸,手里的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粒,却没有再说话。
平静的院子里,一派幽然,夜凉如水,月光疏淡。
韶华之年,不得相逢,十八年后再遇,他生命的烛火,已将近燃烧了。
“章羽枫,你放过我吧。”云画雨低低道,声音里乃至带了一丝要求,“我晓得你对我好,我晓得你是一片至心,但我们两家的世仇如山,如何能解得开――”
章羽枫的神采微微一变,“云儿,你要赶我走?”
她的头发,染上了秋霜普通的白。她的肌肤,像晒干的桔皮,爬满了无数皱纹。
“云儿,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肯给我一个机遇么?”
“不能。”
“以是你躲着我,对我避而不见。”叶莹盯着他,声音沙哑而苦涩,“我找到你的寓所,要求你翻开房门,求你给我一个解释,可你却狠心不开。因而我在门外哭了一夜,哭得嗓子都哑了,你在门内里,仍然是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