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修卓俯身拽住了迎喜的手臂，再次问道：“边郡的军粮，是你换掉的？”
狱卒没有多嘴扣问，看过票子，就引着薛修卓往里走，给他解着牢房门，说：“迎喜公公另有案子在身，就没有跟别人关一块儿。大人请。”
琴声乍响，姚温玉面前诸景皆散，他又落回这方床榻上。半掩的窗挡住了日光，他睁眼时没有醒来的感受，反倒像是坠入了梦中。他几度闭眼，终究说：“松月，巳时了。”
翌日早朝后，薛修卓候在明理堂外等候李剑霆的召见。本日弹劾他的折子不计其数，薛修易一下狱，就坐实了贪污贿赂确有其事，坊间流言紧跟风向，连带着给薛修卓送达名帖的国子监门生都减少了。
薛修卓不作答，他垂指拾起棋盘上的棋子，打量着，像是想不明白甚么事情。哑儿见他不动，就暴露无可何如的神情，也不走，在房门口坐下了。
“沈泽川陈兵北原校场，阒都四万新兵究竟能撑几时？须得立即请大帅出兵勤王。前次大帅出兵青鼠部，军饷是薛修卓给的，现在再越天妃阙去打中博，军饷还得向薛修卓开口啊。”
机会，机会。
乔天涯跑得浑身是汗，他伸手挡住姚温玉的另一边脸，就像是要把元琢摁在胸膛里。
“规戒有言官，理政有朝臣，唯独太学不在庙堂之上，却能辅议天下政事。如果把太学名誉系于臣子一身，就是摆布君王决策的狼，以是微臣要伶仃于群臣间。”薛修卓眼眸里很安静，他的安静不像浅显的人安静，更像是已知前路，是以半途非论是挨了石头，还受了鄙弃，都不会为之所动。
说罢不待姚温玉问，就在姚温玉的手边拨了几下弦。但是姚温玉仍然记不住，乔天涯便带着他的手拨弦。
“本日我流浪，”福满尖着声音，“是你害的！”
姚温玉恍忽间闻声雨声，他沉梦菩提山，仿佛闭上眼，就是无尽头的雨。山间云雾遮青竹，他临风时袖间沾着泥，感觉身上潮湿，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是你自作自受，”风泉调侃般的拍了把福满的脸，“几岁的王八就敢自称老祖宗，我看你早活腻歪了。”
“福满昨日想要咬舌他杀，狱里苛吏就自作主张，把他的舌头给割掉了。”孔湫从案牍繁忙里抽出时候，对薛修卓说，“你这会儿去，也问不出东西，幸亏动刑前把供词记完了，你想看，我就让刑部把东西给你。”
乔天涯不敢等，他抱着人跃下阶往既然的院子跑。姚温玉半合着眼，侧脸陷在他的胸口，唇间呢喃：“……费盛……传动静……”
风泉转头，说：“那就有劳了。”
乔天涯摁住了弦，道：“漏了。”
风拂动他们俩人的袖袍，明显挨得这般近，却又离得那样远。
难怪朝中底子无迹可寻。
“乔天涯，”姚温玉抬指碰到乔天涯的眼睛，“人生不求大功德，安然顺利繁华乐。我祝你功成身退，长命百岁。”
姚温玉回顾，清风鼓励他的大袖，他唤道：“教员。”
姚温玉抬头时不知为何，鼻间竟然也开端流血了，乔天涯扯开他掩开口鼻的手，一片湿凉。
迎喜推搡着薛修卓，薛修卓在这顷刻间背部生寒。他想不通的事情，仿佛都能通了。
孔湫说着站起来，踱了两步。
风泉面庞隐在昏暗里，暴露森白的齿贝，说：“你是老祖宗，我是小祖宗。”
李剑霆沉默斯须，道：“我敬先生，也舍得。”
福满下狱,内宦就撤掉了批人,李剑霆当夜把外务衙门的要员全数换掉。近卫拍门,不等对方回嘴，直接塞嘴拿人,速率乃至比李剑霆中毒案还要快。宫内四周都是脚步声,墙脚暗影里站着数不清的近卫，还在轮值的寺人宫女谨言慎行，全数缩手埋头，不敢胡乱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