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放弃了抵当,还把城中粮仓全数留给了边沙马队。边沙马队靠着大周人的粮,屠尽了大周人的城。他们的马被沈卫养得膘肥体壮,在茶石河摈除百姓与被俘军士,一夜坑杀得干清干净。
沈泽川被杂役带下去洗濯,腿上的伤做了简朴的包扎,套上了洁净的棉衣裳。他由人摆布,身材行走不便,登上马车时费了些工夫。
咸德帝斥道:“你信口胡言!他如果一心为国,如何会一退再退?”
“皇上……皇上!我父亲其心为国,是兵败后愧对家国,无颜再见中博父老,因此自焚赔罪!”
中博军节节败退,边沙马队像是把锋芒毕露的钢刀,几近捅穿了六州全境。他们策马而来,轻装上阵,全凭以战养战一起追到了大周王城阒都八百里以外。
“皇上要的钦提重犯。”潘如贵并不接茶,“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入了大名鼎鼎的诏狱,由纪大人你亲审,竟至今递不出一张供词。”
他想活。
沈泽川泣声沙哑:“我父亲将儿子尽数奉上了疆场,我大哥沈舟济在茶石官道被边沙人拖在马后活活折磨而死!若非一片忠心,怎可做到这个境地?”
纪雷奉着茶,苦笑道:“正因为是钦提重犯,反倒不敢私行动刑。他来时已经身染风寒,如果没个轻重弄死了,沈卫这案子就成悬案了。”
“抬开端来!”
沈泽川喉间猖獗地逸着呜声,他咬破了舌尖,用脚接着跺着床板。
中博有十二万兵马,分六州设防地,茶石河兵败后边沙马队入侵敦州一线。正如鞠问人所说,当时另有挽回之机,沈卫不但兵强马壮,粮草充分,另有端州三城的守备军可供调配。但是他却出人料想地抛下了端州,畏畏缩缩地躲回了敦州王府。
沈泽川斩钉截铁地答道:“未曾。”
纪雷说:“恰是。他是茶石天坑里的独一活人,由离北萧世子亲身拿住,一向关押在离北铁骑的囚车里,半途未曾让旁人碰过。”
阒都现在要清帐本,沈卫生前的统统调令都显得格外草率,他确切像是在与边沙十二部里应外合。但是沈卫惧罪自焚,一把火烧掉了本身,连带着统统文书全数烧毁,就是办事雷厉流行的锦衣卫现在也束手无策。
咸德帝看动手中的供词,堂中不闻他响,只要沈泽川的抽泣声。在这非常冗长的沉默里,沈泽川的指尖已经掐进了皮肉里。
呼吸越来越艰巨。
沈泽川是死里逃生。
沈泽川蓦地抬眼,眼里的泪已经滴下来,沿着那颊面往下滴。他仅仅抬起了这么一瞬,便又用力地将额头磕在地上,颤着肩臂,喉中的哽咽声随之而起。
咸德帝忽地一声长叹,说:“沈卫可曾通敌?”
诏狱里灯火暗淡,沈泽川手脚发凉,愈渐喘不上气。那麻绳捆得紧,他不竭地搓动着双腕,却无济于事。
沈泽川发狠地撞着那木板,终究闻声“扑通”一声。床板被跺塌了一半,身材侧陷,土袋跟着滚下去。他如同破水而出,摔在地上大口喘气。
有人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