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杀了我吧!”
萧驰野彻夜吃酒,衣衫不整。他吊着这腰牌,说:“这路不像是往宫里去的。”
他满面泪痕,又似疯颠起来。
“我们多次修书,寄往王府,但沈卫始终未曾复书。太傅,你看这阒都八大师,即便是庶子,也从未听闻过如许弃之不顾的事情。”纪纲眉头舒展,“川儿便如许糊里胡涂地跟了我们,那会儿暮儿十五岁,见得了弟弟,欢乐得很。今后我们一家四口便在端州落户,为了上军户黄册,还费了好些工夫。”
萧驰野罩上了大氅,却不挪脚。他吃了两口包子,浑然不在乎周遭的目光,问朝晖:“这能到神武大街么?”
萧驰野看着他,说:“我看着像醉鬼么?你且去吧。”
萧驰野说:“我饿,走不归去了。”
萧驰野闻言一笑,将腰牌扔还给他,说:“认得我呢?”
“但是。”沈泽川忍不住问,“太子殿下不是中宫嫡出吗?”
沈泽川盯着齐太傅的双眸,他超乎平常地平静,在那长久的沉默后,“砰”地跪在地上,给齐太傅三叩响头。
雪夜凄寒,空荡古刹无人回应。齐太傅这般跪着,像是那式微残破的佛像,被碎絮似的白雪覆盖,沉寂在这灯火光辉的阒都深夜。
“我本觉得,有纪无凡与你在先,纪雷不会背叛相向。”齐太傅揪着破幔,回想起来有磨难言,“谁知他……”
“杀了一个潘如贵,还会有潘如喜、潘快意!”齐太傅木然地说,“后宫干政,外戚倾野。纪纲,你不明白,这都是八大师根深蒂固的弊端。只要阒都八大师不除,此事便会周而复始!皇后久居大内,如何能把持朝事?全凭花家久积威势啊。当日即便皇后不姓花,换作八大师中别的姓氏,这事也会产生。”
“天下大局已定!成王败寇,殿下贤名今后翻覆,你我皆是那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我杀谁?我杀了这昏聩无眼的老天爷!二十年前,殿下在此血溅三尺,我们做错了甚么?逼得皇上如许赶尽扑灭!”
葛青青侧立路边,扶刀施礼。此人晃过他跟前,扑鼻而来的是浓厚酒气。
“――我不甘心!多年布局功亏一篑!东宫僚属死伤无数,殿下委曲尚未昭雪,我不甘心!”他再次拖住沈泽川的手臂,“你如许年青,你另有机遇!”
齐太傅扯过破幔,裹在肩头,沉郁地说:“……你分开后,纪无凡便失了帝心。潘如贵奉侍皇后深得恩宠,出任司礼监秉笔。锦衣卫是以式微,十二所名存实亡。纪无凡身后,纪雷独挑大梁,今后东厂便成了锦衣卫的寄父,不再与东宫来往。再厥后皇上病起俄然,开端常卧龙榻,朝中琐事便交给了内阁与东宫打理。谁知花家仗着皇后盛宠,在朝中安插诸多无能之辈,导致六部贿赂之风死灰复燃。外戚之患已经成势,太子殿下多次上奏,却不想潘如贵凭靠批红权柄,与皇后把持政务,殿下的折子底子递不到御前。不但如此,皇上病后,皇后便根绝了内阁与东宫的存候。”
“彻夜很多事情,皆因我而起。趁此机遇,我便说个痛快。”纪纲抄起袖,说,“太傅,川儿出世沈氏,是沈卫庶出的第八子。八年前,建兴王府内嫡庶派系势如水火,建兴世子沈舟济博得恩眷,便将庶出兄弟分拨出府。川儿七岁,发还端州充兵不成,住在别院由他母亲的侍女教养。可那女子贪财好奢,经常剥削孩子的口粮。娉婷正与他母亲有些友情,得知此事,便要我把川儿带归去,由我们好生养。”
葛青青接了腰牌,恭维道:“离北铁骑勇猛善战,世子和二公子救驾有功,阒都谁能不认得您。二公子要回府吗?路上滑,卑职大胆,可要送您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