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呼啦拉开,从中走出个少年。那小厮见马车不但不走,还下了人来,当即就要上前呵叱。
“阿娘,儿子虽知您把诸管事调来山庄,是为了儿子好。可外人是不知的,万一儿子真死了,或是有了瘾头在外闯了甚么祸事,转头外人老是要把这事推到阿娘头上来的。儿子不忍阿娘今后犯难,是以大胆把人送去了官府。”
那以后,楚家就把田产和别云山庄分给他,将他分出本家,自主流派了。
那小厮也不知该当和楚衡说些甚么,仓猝去了水房。
楚衡沉吟半晌:“他偷偷圈了阿爹分我的地便也罢了,儿子只做不知,倒也能相安无事。可他不该往儿子吃的药里下罂粟壳。”他说着,满脸气恼,“儿子在书中看过,罂粟壳虽能治病,可剂量多了是能成瘾的。儿子身子不好,万一没成瘾却丢了性命,叫外人晓得了,可不就得指着楚家门楣说三道四。”
白术说着,拉上五味就去找扫帚。楚衡也没干坐着,捋了袖子,拿上铜盆就打了水开端擦桌案床榻。
“搓一搓就好了。”楚衡说着双手互搓,但是手倒是搓暖了,一双脚却还是冷得发疼。
“这么大的事,下回记得托人送个动静返来。”楚大富说道,“虽是分了家的,可你到底是楚家的子嗣,没的事理受了委曲还不叫家里人晓得。行了。你也早些回屋歇着,等过完年再回山庄。”
他爹楚大富一共三个后代,宗子和次女都是楚家娘子廖氏所出,因廖氏在次女前曾短命过一个女儿,故而次女出世后便随之称为二娘。廖氏还很主动地帮着楚大富纳了好几个如花似玉的妾,但都管着没让生下子嗣。独一的不测就是楚衡。
楚衡越想越心塞,恨不能当即把楚大富跟廖氏见上一见,说几句吉利话,然后滚回山庄。
但看着空荡荡,有些寒酸,乃至还蒙着一层灰的西厢,楚衡还是忍不住抹了把脸。
比及再睁眼时,此楚衡已经不是彼楚衡。
白术站在楚衡身后,听着自家三郎张口既来,眼皮也不眨一下。
“你与阿牛留下,去把你们住的屋子清算清算,夜里好好睡一觉,有甚么事明日再说。让你阿兄陪着我去前头就够了。”楚衡说着,深呼吸,理了理身上的衣袍,在白术拉开门后,迈出了第一步。
楚衡的生母在生下孩子后就被发卖了,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楚衡垂下视线。
“三郎返来了。”另一个小厮这是赶快拱袖施礼。
进西厢前,隔着中间的园子,能瞧见东厢那边的院子。屋檐下的挂着鸟笼,黑漆漆的鹩哥在里头蹦跶,屋前种着一排从胡商手里购得的款项树,半大的京巴趴在地上。
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总得替前任,从惹人厌的家伙身上讨点便宜再走也不迟。
即便是扬州城没有宵禁,也不带这么晚了还在外头不回家的。
倒是身侧的楚大郎出了声:“三郎,传闻你把山庄的几个管事都扭送去见了官?”
无法返乡后,又遭到家人的欺辱,悲观压抑之下,还未好全的病卷土重来。
“三郎见过阿爹阿娘,见过阿兄。”楚衡稳稳走进中堂,不等楚大富发话,先行拜了一拜。
“三郎安息会儿,我和五味这就把西厢清算出来。”
庄子上的收成问了,常日里的课业也问了,到前面竟谁也不知该再说些甚么。
想来,这高门大户当中,对于前任这个庶出的小郎君,并没有人在乎。
没等病好,诸枋就被调到了别云山庄,赶走老陈头,找来所谓的名医,开了不知所谓的药,硬生生烧掉了前任不过十六岁的年青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