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都想狠下心杀了他的，但到底没能杀成。
现在他倒更情愿想些夸姣的东西。比方东风温暖的草坡，纵马驰骋的称心，前边是粉云环绕的桃花林，鸟雀的声音也不晓得是从哪支树杈后传出来的。
当他放缓马蹄，伸手去抚头顶一枝桃花时，上方俄然簌簌下起了花瓣雨。
好也罢，坏也罢，总算熬过这一段路的心伤痛苦。便连两情相知欢腾之事，终究也能够心平气和地搁置不提。
江笠仰开端，就见斩钰年青稚气的脸上本是欢乐，下一秒，突然色变。手中带的点心也“啪嗒”散落脚边。
但是江笠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缓缓喘过两口气后，他渐渐放松地闭上眼睛，感喟似的含混说道：“我……没甚么可说的了……”
那人清楚恨他入骨，竟能强忍恨意与他把酒言欢，互许知己！
胸腔中俄然一阵扯破般的剧痛。
江笠悄悄点头：“不，我娘说过，江家出错在先，我承诺过她，了断恩仇……”说着说着，声音垂垂弱了下去，几不成闻。
斩钰恨声哽咽道：“他欺负你，我恨他！”
可惜度量也并不温馨。也许是走的急了，少年一身寒气，连甲衣都未换下。甲衣冷冰冰的，硌的他有些难受。
世人皆道那人智勇双全，能屈能伸，乃当世之伟丈夫。说江家属长，前太守江守礼奸佞小人，为非作歹，在银雁城内一手遮天。如此奸人，大家得而诛之！岂不闻江家一倒，银雁城只见百姓敲锣打鼓，举手加额，又有几人可惜叫屈！便连江家亲族人也立即抛清干系！
床帐低垂，烛火透明的水榭中，斩钰孤零零地抱着江笠，背影萧索，一室无言。
他仰着脸，在一树东风中，任由花瓣落在本身脸庞。
他想本身缠绵病榻三年，倒是第一次咳出这么多血。仿佛一身热气尽数散尽，手脚垂垂冰寒起来。
他昂首，就见那人支腿高坐树梢，在手心懒洋洋地揉碎几朵桃花，对他轻声道：“人面桃花相映红。”
“不消了。”江笠抓住他的手，惨白肥胖的脸上无悲无喜，“你我都晓得，没用的……不过是拖着罢了……”
江笠衰弱地笑了一下：“傻孩子……”
“少爷，醒醒，少爷……”他一遍一各处诡计喊醒江笠，但是声音禁不住发了颤，不觉带上了哭腔。他是坚信人定胜天的，平生最不敬鬼神，这时却不自发地惶惑然祷告老天眷顾。
斩钰愣了一下，随即立即承诺道：“我在！你说，你有甚么要交代我的，我一辈子都记取……”
“少爷，莫非你不想为江家报仇吗？你等着，我必然替你杀了桂臣雪！”
斩钰想到此处，更觉悲哀。
斩钰急得俊脸煞白。他不时候刻地为江笠担惊受怕。
“少爷，别怕，我去找大夫过来！”斩钰作势就要往外跑。
江家式微以后，独一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也就只要一个斩钰了，他不想孤负对方一番交谊。斩钰是他从媒婆手里讨来的孤儿，如本年方十五。他待斩钰如兄弟手足，而斩钰亦视他如兄如父。
正对江家天井的一处水榭中，隔着一帘飘然垂坠的薄纱床帐，江笠倚靠在床沿，眺望一六合苍茫暮色。
江笠捂住嘴压抑地咳了几声，声音又重又闷。本想如平常般忍住，此次却越是忍耐越是胸闷气短。咳得重了，几乎一头从床上栽下来。
……也罢。
这孩子老是手忙脚乱的，让他放心不下。
说这话的时候，江笠已是气味不稳。他靠在斩钰胸口，疼痛难耐地闭上眼睛，神情是一种介于绝望又摆脱的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