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翎纹丝不动地端坐在喜床上,透过大红喜帕的裂缝,能看到烛影摇摆下泛着清寒光芒的青玉地板,这是截然分歧于她娘家安宁伯府的豪华。
桔梗深感无法,她家蜜斯甚么都好,就是贪吃,珍羞美食当前,是甚么话都听不出来的。
陪嫁丫头木槿悄声在她耳边说道,“蜜斯,刚才有位林嬷嬷送了个食盒过来,说是姑爷捎了话来,前头几位王爷和大人都还在,恐怕他还得再晚些才气返来,怕您饿着了,先请您用些垫垫肚子。”
从凌晨起开端折腾上妆着衣,做各种烦琐而烦复的典礼,然后顶着满头厚重的金冠像个木头人般在喜床上端坐不移,不能动,不能出声,当然也不能饮食。直到新郎回屋揭开盖头喝过合卺酒以后,才气用一点喜桌上摆放的糕点,然后红烛灭,被浪翻,这婚才算是成了。
可她不太明白,倘若姑爷当真有个好歹,蜜斯身边又没有个孩子傍身,便是嫁到再显赫的家世,有再丰厚的陪嫁,用的是代价万金的宝贝,吃的是瑶池珍羞,又能如何样呢?
桔梗一边心内感慨着,一边忍不住问道,“蜜斯,传闻姑爷明儿就要走了,您内心到底是如何想的?当真......当真一点都不在乎吗?”
这些年,盛朝边陲大大小小战事很多,勇猛善战的袁家军刀里来剑里去的,虽保住了社稷安稳,百姓安然,但袁氏子侄却有很多折损在疆场上。
但身材上的疲惫远没有饥饿带给她的痛苦更多,作为一个饭量奇大的资深吃货,她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若此时面前有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用令媛来换她也是肯的。
安宁伯府的闺女都是捧在手内心,百般疼万般爱地长大,家中又不缺爵位,也不缺繁华,谁舍得把女儿送去守活寡去?那不是推她入火坑吗?是以,一夜之间,崔家适婚的蜜斯们不是生了急病,就是躲去了娘家,来不及走的,也打着礼佛祈福的名义住进了庵堂。
毕竟,镇国将军袁世韬临危受命,带着袁氏子侄交战西北疆场抵抗柔然铁骑的入侵,这是盛都城大家皆知的事。
本来,镇国将军府是建国功臣以后,家世崇高,累世大富,手中有兵权,深得天子信赖,是门再好也不过的婚事,只是非常期间,在战乱面前,再好的香饽饽也成了令人避之不及的马蜂窝。
就算能袁五郎命大,可战事纷杂,等完整班师而归,那也得是几年今后的事了。
她上前扶着崔翎起来,“姑爷还真是故意,那位林嬷嬷把喜娘和袁家的人都请出去了,这会屋子里只要我和桔梗在,您放心吃,没人会挑您的礼数。”
崔翎笑嘻嘻地说道,“这里不是只要你们两吗?我速战持久,吃完了就掀归去,谁也瞧不见。放心吧,没事。”
桔梗刚想再说些甚么,但崔泠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食盒里的盘子在喜桌上摆开,两眼放光地盯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南海的斑鱼,西川的雀舌,袁家真是富得流油,这门婚事当真没有选错!”
人前的崔九蜜斯非常淡定端庄,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悲,只要大义凛然,但桔梗晓得,背着人时,蜜斯眉眼脸上总时不时闪现笑意,看起来仿佛对这门婚事非常地对劲。
院子里的槐花树下,一道矗立超脱的大红身影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鹄立在洁白高悬的月色里,聆听着屋子里会有如何的答复。
在大盛朝,结婚对新娘子来讲虽是最大的丧事,但恐怕也是平生中最受折磨的苦差。
老太君最心疼的五郎还未结婚,此去疆场,命悬一线,她便盘算主张了要让五郎袁浚在临行前娶一个崔氏女,就想着说不定能一枪射中,然后着花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