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儿小跑着从屋子前面过来,一边叫着姨奶奶一边小跑着过来扶她,谢诚恐怕这边的动静惊醒了谢福宁,仓猝将两人让进屋来,还谨慎地摆布张望了一下:“姨太太如何这会过来了?”
他的行动更引陶氏思疑,她站在本地,藏在袖子里的手将那把剪子死死捏住,又定了定神,向床榻处走了两步:“这是谁?”
陶氏发髻微散,脸上也被溅上血迹,听得谢福宁发问,心头肝火总算找到了一个泄口,下认识便摆起主子架子:“我如何会在这里?这话你得问问你的好儿子,要不是他擅自窝藏了朝廷钦犯,我又何必半夜跑到这里!”
谢诚道:“前前后后,统共有七千四百二十二两。”
谢怀安在这个沉默的当口走出去,他批了一件短跑,散着头发,明显还没有睡醒:“如何了这是?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陶氏向他笑了笑,又向前挪了半步:“我听婉贤说你这有一名重伤的客人,就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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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安脑筋转得缓慢,不过眨眼工夫已经弄清了后果结果,他深深看了婉澜一眼,与她互换了一个眼神,一边伸手将外袍穿好:“我这就去,这里劳你主持着。”
谢诚道:“受了枪伤。”
芽儿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她也吓得不清,陶氏喊都没喊住,她走以后,陶氏也愈发焦急,竟然与谢诚打了起来,幸亏婉澜来得快。
谢诚低着头,又反复了一遍:“我对不起大蜜斯,只是请大蜜斯拯救,徐先生得做手术,枪弹还在他伤口里。”
婉澜“哈”地笑了一声:“若不是又如何样?前清遗臣,满门诛灭吗?”
谢诚这才算是明白了婉澜的态度,提着的劲一下松弛,眼泪便跟着下来了:“我对不起大蜜斯,请大蜜斯放心,等徐先生身材好转,我二人立即就分开谢府,毫不拖累家里人。”
婉澜皱了一下眉,也没有说甚么,回身去了正房见陶氏和谢福宁。
谢诚又不说话了。
谢诚一向老诚恳实地跪在地上,他掌心的伤还没有包好,血液涌出来,很快将敷上去的药冲开,一滴滴落在地上,但婉澜装没瞥见,谢怀安走了以后,她也站起来筹办分开——院子正房里另有两个等着她去安抚善后的人。
“是徐存之,在潮州受的伤。”婉澜将压在徐适年额头上的手巾拿开,暴露他的整张脸来:“已经拖了一阵子了,恐怕不太好。”
婉澜心口带着火气,提及话来也不如何客气:“真是劳烦你了,谢先生,没有前去救国救民,还得握在我小小谢府屈尊做个管家。”
婉澜又问:“他在这里多久了?”
婉澜又嘲笑一声。
谢诚仓猝道:“前一个早晨他才到的,蜜斯,他受了枪伤,枪弹留在伤口里还没有取出来,求求大蜜斯救他的命。”
婉澜压着脾气向他浅笑一下:“有件事得劳烦你,到小教场去请那位洋郎中来,奉告他这里有人受了枪伤,枪弹还没有取出来,需求他带着东西来做个……嗯,手术”
陶氏嘲笑一声,俄然取出剪刀来向谢诚身侧抢去,谢诚吓了一大跳,伸手挡的时候在剪刀利刃上狠狠抹了一道,血立即便涌出来,喷了一床,连徐适年都被染了半张脸,陶氏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血,当下便有些发怵,却仍然握紧了剪子在寻良机,谢诚用另一只手捏住左手手腕,看到吓呆在门边的芽儿,忍不住吼了一句:“愣着做甚么,还不快去请大蜜斯来!”
“姨娘,明天这事情还请你不要泄漏了风声,你也是晓得轻重的,阿贤卷出去脱身不得,你切莫在外头胡说。”
谢诚站起来,对着谢婉澜直直跪下去:“我对不起大蜜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