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为他副将的宋凡大喊一声，随后传令兵接着大声大喊，“打击！”，“打击！”
马蹄声，脚步声，所过之处，带起泥水翻飞。那方长出的新绿，被马蹄和脚步，接连碾压，在风中颤颤巍巍，终是被一滴巨大的雨珠，完整压弯。
“大帐就在前头，给我冲！”
苏岚听得玄汐的号召，便坐回桌边，笑着往滚蛋的水里，加着辣子。玄汐摇了点头道：“我虽也好吃辣，实在比不上你，我都有几分思疑，你的辣子里头是不是搀了罂粟粉。”
胯下坐骑，“呼哧呼哧”地喷着响鼻，前蹄不住地刨着泥土，那裹着的草圈子，踢烂了些，手上微微用力，便觉泥土湿滑，脚下不稳。
王维安的脸上，一片血液已是凝固，他牵着马，走过这似人间修罗场般的疆场。
“活捉青牛贵族，赏银五百两！”
琉璃盏上，已是血红一片，那烛火仍旧发着微小的光，为楚国将士指引前头方向。
王维安点起火折子，将琉璃盏交到郦远手中，郦远因而举起那琉璃盏。
阿谁声音，说的是。
“若王庭救兵不到，咱定然撑不到天亮，可汗，还请早做决计！”他身边一个将军模样的男人吃紧隧道。
大雨落在王维安的剑上，将才沾上的血，瞬时又冲掉。血不住地染红剑，而剑又瞬息间再归干净。
“你去前头大喊，妻儿俱在大帐，顶不住，他们便一线朝气也没有，逃都逃不掉！”青牛可汗身边的阿谁将军，大吼一声，拔出腰间长刀。
―――――――――――――――――――――――――――
楚人的簪缨上，此前皆涂了从植物身上特特收来的荧光膏油，此时大雨冲刷，多数已是发不出亮光了。
“诸位！随我冲进大营，将青牛部，完整绞杀！”王维安的喊声，已是声嘶力竭，在这夜色当中，显得高亢而凄厉。
“活捉青牛可汗者，赏银千两！”
“你说，血染草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个模样？”苏岚夹着片刚在红油里涮过的青菜，冲着玄汐微微一笑，那红油刚好滴落在乌黑帕子上，似血又不及那般殷红。
“如此凄寒之时，吃辣，才是正路，何必委曲本身。”苏岚的笑容，在那缓缓散开的红色水汽背面，模糊恍惚，“何况，你心中不安，真是哭了，以辣哭了来粉饰，我也不会戳破你的。”
天气将明时，这滂湃大雨，顷刻停止。似是老天爷丢出这场大雨，却又一股脑地收拢归去。
雨后清爽的出奇的泥土香气，包裹着极是浓厚的血腥气，在这片草场上耐久不去。
那个不知，这一夜，楚人似天降的修罗，为得便是，叫青牛部这三个字，再不存于世上。
他身后，青牛可汗被五花大绑着按在地上，中间跪着的皆是这青牛部的贵族，男男女女，有人尚衣不蔽体。一顷刻，便呼呼啦啦全数被踢倒在这泥水当中，亦是跪了好大一片，男女长幼，足有百十号人。
“点了个炭盆，还是冷。”苏岚瞧着外头的雨势，叹了口气，却缓缓关上了窗子。
女人和孩童的哭泣声，在这个夜晚，稠浊着雨水排地的声音，叫人不住胆颤。
“王庭的救兵呢，怎的还不到？”青牛可汗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的液体，狠狠隧道，“不过四十里，快一个时候了，还不到？”
宗南城外八十里，王维安额前粘着几缕被雨水浇透的发丝，雨下的大，晃的他眼都难以展开，水珠沿着高挺的鼻梁，一起滚落盔甲当中。
琉璃盏中的烛火，是这苍茫六合间，独一可循的光。在这一顷刻，极微小的光，仿佛能照彻这瞧不见绝顶的亘古暗夜。
直到夜里，这雨也仍旧下着，宗南城四周的几片草场，新长出的草，俱被这滂湃雨势压得低了头，而草下泥土，此时已是泥泞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