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极。世人都说,这瘦金体裁乃徽宗所创,却在你苏隐之的手中窜改万千,早已脱了原体,真该叫你这字,苏体才是。”郑彧抿了口酒,又道,“可他们那里晓得,你此人如果对甚么上心,特别是这风雅之事,皆能做到极致,那里仅仅是书法一道。”
苏岚微微一笑,却不言语。郑彧这才细细看她,却见她本日未着昔日的重锦华服,只一件青衫落拓,含笑盈盈不说话时,竟真如竹林高士。不似昔日那艳极处雌雄莫辩的绝色,却自有凛冽风骨傲岸。
“我向来不是君子。”苏岚笑了笑,却不睬他,只叫他持续说下去。
分歧于方才那间小屋,这三间配房建的极其精美,屋中极其敞亮,几排高大的架子将这间酒室与其他两间配房隔开,那高大架子上,摆着各式的酒坛和酒器,墙上则吊挂着几幅山川,那山川画倒未见很多好,可上面的题字,却真真是极都雅的字体,一笔一折力道遒劲,极有风骨,却又纤细秀美,恰是名扬天下的瘦金体。
“可我瞧着张澎却不是个善类。”郑彧叹了口气,“倒是比张平聪明多了。”
“张平自回到都城便复苏过来,以他那炮仗脾气,又那里能接管本身瘫了这事,非常闹了一阵子。张桓倒是稳住了他的脾气,可他到底是绝嗣了,你说怎的,竟折腾起自个的夫人来,直说她只生了女儿如何如何,闹了好久都不断,把他夫人委曲的直接回了娘家。”
被称作小人的苏岚,正趴在大坛子边沿,细细咀嚼那酒曲的味道,闻声了他这一声,才缓缓放动手中木勺,转过身来,道:“你竟然来了。”
“昔日他瞻前顾后,现在怕甚么?”苏岚叹了口气,“舍得一身剐,敢把天子拉上马。张桓这支已是绝嗣,便是张家没了,同他另有甚么干系?行事没了顾忌,天然就不一样了。”
“哦,张桓可仍旧鹄立未倒,他家便是内里有人起了心机,竟也真敢拿到台面上来讲?”苏岚从食盒里取出一碟子藕片来,那混着茶叶和梅子汁的味道顷刻充满了整间房。
“张澎,张澎啊。”苏岚笑了笑,“那爷的意义是甚么?”
“我说苏岚你这个小人。”郑彧叹了口气,终究踏过了这小屋门槛。虽是午后,这室内还是光芒暗淡,琉璃盏被随便摆在灶台之上,方才扼住他喉咙的郦远现在正蹲在地上烧火。
郑彧闻声苏岚这话,倒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拿起酒杯,却又叹了口气,道:“你未曾亲目睹,实在难以设想张家现在那鸡飞狗跳的模样的。”
苏岚笑了笑,倒是不知从那边提出一个四层的食盒,道:“我一早就推测本日大略会有高朋登门,没想竟真被我料准。”
“我便知你本日不但单是为我的酒而来。”苏岚笑着给郑彧倒了满杯,“京中局势庞大,但是叫你忧?了?”
“东宫手中最缺的便是兵权,自高州出过后,更是如此。”郑彧持续说道,“现在张平瘫了,东宫天然不肯让这大权旁落。”
苏岚猛地昂首看他,袖袍一抖,酡顔倾洒在她广大衣袖之上,芬芳香气一时浓烈非常。
这藏匿于竹林当中的小屋,现在白雾蒙蒙,氛围中浮着辛辣的芳香气味,这气味清冽却并不激烈,那白雾中心,有男人低低说话的声音,和苏岚极其舒朗的笑声。
郑彧听了苏岚这话,越用那一双眼直勾勾地瞧着她,似是要勾破她那张美人皮去瞧瞧她内里是多么心机。苏岚见他这副模样,倒也安闲,只因着这面前之人乃是郑彧,而她向来晓得如何能将他乱来畴昔。
苏岚见他开口讲这事,便知他不再纠结上个话题了,倒也浅笑着听着。这几****虽足不出户,可凭着那一只只飞进飞出的信鸽和无数报信之人,她对这京中情势只怕体味更甚于郑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