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慕容湛还未想好来由,已惊呼出声。只是天下间,有甚么来由,能让女儿不回父切身边、不回名义上的家呢?
“本来如此。”天子轻啜一口茶,“你府中没个女人,管束女儿,不免过于卤莽。颜破月,我朝最重孝道,父女间有何曲解,说开便是。”
他低着头,脸黑得不能再黑。破月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而他抱着她,僵坐如木偶,唯有唇舌,缠绵似水,狠恶如火。
“爹……”她柔声唤道,凄凄婉婉。
颜朴淙的手立即松开了——被她用内力弹过一次,他存了防备她的心机,他怕有毒。破月用袖子捂住脸,微微侧脸,叫他看到一双眼中盈盈的对劲笑意。
沉寂的暗涌里,慕容湛的欲言又止里,忽听一道清脆娇软的声音道:“我不归去。”
只要想到任何干于他的细节,她的心就被一种莫名的,也是陌生的情素填满。
六十四日了,她想,从她醒来到现在。
天下空旷下来,而她的心已经满溢。
“持续找。”慕容湛恍然回神,轻声道,“若王妃问起,只说人还没找到,存亡未卜。”
屋里一片寂静。慕容湛一向垂首不语。
直到颜朴淙也进了勤昭殿。
慕容湛点点头,她用心不看他眼中模糊的泪意。
而后锦冠华服、重重宫阙、三叩九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冷冽的语气大抵令他有点吃惊,她却只是笑笑,“不然,我们不放弃。”
然后他就笑了,有点和顺,又有点难过。
没人晓得。
而颜朴淙在长久的沉默后,笑容竟也染上几分欣喜,或许在场只要她能看到他眸中的冷意。而后他握着她的手,跪下谢恩。因而她的手再次被他捏得将近断掉。
到达帝京那日,慕容湛游移半晌,对她说:“还没找到他……”
“皇兄!”慕容湛俄然将身边破月的手一拉,拉她拜倒,满脸通红,“我与破月情投意合,早已私订了毕生,求皇兄赐婚。”
朱紫官袍、颀长身姿,缓缓的法度却似有千斤重。颜朴淙在她身边跪倒,山呼万岁。平身以后,缓缓侧眸望着她,玉面仿佛凝了皑皑霜雪:“月儿!”
“皇上,小女子不想归去。”
一具尸身,或者一个风尘仆仆、笑容涣散的归人。
手上重压骤减,她用心做了个很大的甩开颜朴淙手的行动,引得世人侧目,然后朝天子深深拜倒。
一个半月前,慕容湛将她带回了帝京。一起上,两人话都未几。他骑马在车外保护,始终面若冰山沉默寡言;而她大半时候都坐在马车里,几次地想那晚在无鸠峰顶的场景。
天子身边的大寺人,面沉如水;小寺人们个个垂着头,怕泄漏眼中的骇怪和镇静。但是谁都清楚,本日以后,颜朴淙大人刚正松散的威名旁,都会放着个暴虐虐女的屎盆子。
破月本日随慕容湛进宫觐见诸位太妃,一起谈笑晏晏、姿容纯熟。现在回到房间,她满身力量便似被人抽走,心肝仿佛也麻痹下来。
这类感受,跟之前的豪情完整分歧。之前是很甜,很涩,很悸动,也很不安。没见到他的时候,痴痴缠缠地想起就满心欢乐;见到他的时候,一颗心仿佛要被他塞满。
颜氏父女齐齐拜倒谢恩。
而她在马车里翻来覆去,苦苦挣扎。
而她今后,绝口不提步千洐。
那晚,他独坐在无鸠峰下,喝得酩酊酣醉,浑浑噩噩间,面前只要步千洐昔日开朗不羁的音容笑容。暗卫只见他黯然独坐,沉寂不动,却不知贰肉痛如刀绞。
那是鸣鸿。
她向来是怕他的,颀长的眉眼、薄怒的面庞、强势的双手,每一样,都叫她盗汗直流。可现在,她看着他震痛和高兴的神采下,眸中却只要她能看懂的玩味和威胁,她俄然就感觉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