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垂危,岁贡沉重,都打断不了这山外青山楼外楼的歌舞彻夜达旦。
韩天遥再猜不出两年前的大楚皇宫到底产生了甚么事。
可这绝色.女子却长着和十一一模一样的眼睛,虽不如以往灿烂,却还是浅淡,清澈,有着星子般深杳的碎芒。
山影送斜辉,波光迎素月。月影入湖,随波泛动明灭,夹在远近画舫的灯光里,连秋夜都是如此的明丽潋滟。这里那边,不时传出歌乐模糊。
宋与泓的侍从再加上守陵的那一小支官兵,人手虽很多,但找不到仿佛才是意猜中事。
并且,素衣女子的面庞亦如琉璃,——如琉璃般光亮无瑕,剔透莹澈,斑斓娇妍得令人转不开眼睛,恰好又似琉璃般易碎,叫人惶惑心疼,不知该如何去庇护珍惜。
杭都有她很多所谓的亲朋。
“实在,美酒,好梦,都是幻觉?”
他的声音不若昔日沉着矜持,卷在秋夜的冷风里,醇厚里略带沙哑,卷在远远近近的歌乐笑语里,有粉饰不住的微微焦灼。
问起十一时,小珑儿茫然道:“十一姐姐上午和我们分开,便再也没见呢!她不是说有点事出去下,稍后就回,怎会一去这么久?”
现在的他,终究被血与火逼出赋性,却不知在她眼底又会是如何的人。
十一终究抬眸,眼底渐规复本来的灿亮清莹。她淡淡地笑着,说道:“韩天遥,我没事。”
那样的韩天遥,恰是当年的朝颜郡主万分看不上的。
若韩天遥能见到两年前的朝颜,应当也会万分激赏吧?
偶来杭都,他也该随波泛动于这些画舫之上,赏歌舞,听丝弦,兴趣来时,也不会推却秋娘的投怀送抱。
现在她不是朝颜郡主。
她只是他的十一。
哪怕月色再昏黄,韩天遥都能看出,面前是个天下罕见所匹的绝色.女子,倾国倾城,迥然分歧于面貌粗陋的十一。
如果不是花浓别院的火光和殛毙,他应当也还只是明哲保身的那些人中的一员。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都作故都,谁还记得徽景之变后,中京那些被靺鞨人投掷于污渠水沟里的祖宗牌位?谁还记得在蛮荒之地受尽屈辱死于他乡的楚怀宗,以及那些沦为靺鞨人身下玩.物的楚国后妃公主?谁又想获得中原多少百姓还在外族人的铁骑下展转挣扎,在轻视的目光里悲惨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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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湖虽在城外,却紧连杭都,沿湖楼阁林立,园林浩繁,所谓“一色楼台三十里,不知那边觅孤山”,其繁华盛丽,由此可见一斑。
有纤细的“嗡”的琴音,超出清冷的霜气低低传来。
韩天遥沉默半晌,回身走了出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似禁止不住,目光在四周逡巡着,细心地打量着,忽大声叫道:“朝颜,你给我出来!死丫头,给我滚出来!一去两年无声无息,你倒对得起我!别等我找到你……找到你我非打掉你的大门牙不成!你……你这没知己的死丫头!阙”
但她畴前不肯去找,现在刚从太子陵返来,更不成能去找。
那边粗大的老柳下,有素衣女子抱着一把琴,温馨地坐在地上,怅惘地了望着韩天遥方才了望过的湖面和船舫。
“可我等却直到凌晨都听获得那琴声,再找不出来源。厥后另有人在猜忌,应当是宁献太子沉沦尘凡,在弹他的泰初遗音……”
但现在连狸花猫都不能让他们放心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十一在想甚么,仿佛没人捉摸得透。
守陵官必定地点头,“能!只是听来比本来悠远很多,偶然便听不到。”
素手冰冷,仿若沁了霜雪的寒意,却还非常柔嫩。
“用的是最好的古琴,泰初遗音琴,弹的是《醉生梦死》。《醉生梦死》本就有移民气魄的结果,如美酒、好梦般令人沉湎此中,难以自拔。若弹奏之人琴技绝佳,的确能够让人好久都没法自琴音中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