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紫鹃回房禀道:“二老爷回府了。传话出去讲,请林女人往内书房见上一见,舅甥俩叙叙亲情。”黛玉听了,即遣了小丫头往三春处送了个信,复带着婆子丫头,往二娘舅贾政的院子里去。因紫鹃在前带路,黛玉晃眼一打量,才觉着紫鹃出去一趟,倒是换了身衣裳方返来的,就连头绳,虽未用白的,也改成了玄色,往春柳身边一站,倒是较晌午前调和多了。黛玉心下暗叹她是个故意的,难怪外祖母如何都要将她派到本身身边来呢。
王嬷嬷本是忧心黛玉受了委曲,存了气,伤了肝脾。现在见黛玉本身转了话题,自不会再去触她不快,遂一面接了雪雁奉上来的外裳亲手与黛玉穿戴,一面依了黛玉的话接道:“女人放心,自家里出来时,除了给女人备下的银饰外,也给她们几个备了些的,现在暂先戴起来,也是尽够的。只这安然锁,倒确是没备下银的……”
黛玉略点了点头,“现在不比在家中,万事谨慎些,老是好的。”
春柳上来接了王嬷嬷手中的牙梳与黛玉剃头,回道:“才刚老太太房里的虎魄将她找了去,说是昨日将紫鹃派得急了,有些老太太房里的活儿没交代下呢,这会子要畴昔理理。”
黛玉听了,心中一动,她晨间去外祖母处时还好端端的,没事理说午间返来时,反而因没睡好而不适了,她一时强找的借口,怕是不能瞒过外祖母去。紫鹃这会子去,清算东西恐是其次罢……外祖母要问就问吧,虽说中午劝春柳时那几句话,不尽合符礼数,却也尽够风雅了,她才多大的人儿,能有这个气度,不错了……并且,外祖母若能帮着她敲打敲打那位二舅母,她倒也是乐见其成的。
一忽儿,听得外屋里人声模糊,半晌,春柳、月梅二人进了阁房。黛玉看了两人一眼,春柳神采倒还平常,月梅眉间却带着些忿色。黛玉只作不知,待她们行过礼,遂问道:“怎地不见紫鹃?”
王嬷嬷素知黛玉的心机自幼就细,自夫人去后,愈发沉寂了,彼时瞧着已让民气酸。谁知现在进贾府不到一日,看着女人却似长了几岁的风景,□不放在脸上,事事反倒宽她们的心,懂事的更让人肉痛。是以她虽一定晓得黛玉如此行事的深意,但只要黛玉高兴,她又有甚么不承诺的呢。黛玉现在问她的意义,她自是忙不迭的点头。
一时晚了,又要留饭,黛玉本欲借着外祖母脱身,无法外祖母听得娘舅特地留饭,也不叫她回,还特特打发人过来传话给儿子媳妇,只说外甥女千里而来,古话说得好,见舅如见娘,可不准薄待了去。贾政立品听了,叮咛王夫人快快办来,全不见她一双眼粘在儿子宝玉身上,正担忧本身宝贝儿子被他老子禁得久了,落得不痛快。幸亏席开筵摆,贾政终是将叔侄三人放了下来,却不让走,喝命其在旁作陪,宝玉三人战战津津在席旁侧身坐了,在贾政“小子”,“竖子”的斥声里,黛玉瞧着,三人这饭也是吃得食不终味。
这两日黛玉所见的二舅母王氏,是一贯地慈爱亲热,满是一派大师夫人的风采。纵是昨日初见暗刺她两句时,面上也是极驯良的,断没有让黛玉见过半刻厉容。黛玉却不知为何,一见她,就只在脑筋里不竭回想着几个时候前本身听到的那句话,……那语气,那调子,她几近能借此清楚地在脑筋里形貌出了王夫人当时轻视、刻薄的神态来……而这设想中的神采,竟让王夫人揭示了近两日笑容没法打动黛玉半毫,反让其感觉面前的这个女人虚假得让人悔恨,而她此时,却还不得不带着笑,吃下她亲手布过来的菜肴――黛玉何止是食不终味,的确就是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