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砺不敢往下想,忙将炕桌上狼藉的纸笺清算起来,把炕桌推到墙边,这才舒口气,长腿一迈半坐在炕边,悄悄摇杨萱胳膊,“萱萱醒醒,醒醒。”
家里突然多了十几口人,固然春桃身上的活计少了,可吃穿和月钱都是笔不小的开支。合算下来,每月差未几要多破钞三十两银子。
不过数息,萧砺已松开她,将茶盅递到她唇边,“喝口水。”
萧砺咬咬牙,悄悄将她放在床上,掩好帐帘,逃也似的蹿了出去……
萧砺接过茶盅,没喝,仍放回炕桌上,却走近前,低头吻在杨萱腮旁。
既然孝亲,用素色纸笺就不太安妥。
此人有这么可骇吗?
“女人,”春桃泪眼汪汪地看着杨萱,“我不舍得分开女人……”隔窗瞧见院子里大步走来的身影,忙擦把泪,清算起炕桌上纸张,站在门旁挑起门帘,待萧砺进门,闪身走了出去。
按道理来讲, 即便不肯意攀亲,不也是要客气一下,说两句委宛回旋的话。萧砺又不是不通道理, 如何能够这般直白地回绝, 会不会是他听岔了, 觉得是说别的事儿?
***
春桃听完,“啐”一声,“真不要脸,是不是本身的都敢拿?”也不回杨萱,独自做了主,“把水桶拿返来就成,其他的都不要了。”
杨萱干脆把家里有的杏红、浅绿、残云和深青等七八种色彩的纸笺都摊在桌子上,挨个盖了印章比对。
萧砺无法,伸手抱起她往里间走,杨萱本能地把头偎在他胸前,呢喃道:“大人。”
萧砺眸光闪一闪,没有吭声。
进门后便瞧见炕桌上已经剩下寸许长的白烛,而杨萱伸直在炕桌的暗影里,既没有盖毯子,又没有枕枕头,就躺在硬炕上,睡得正香。
大红喜庆,杏红调皮,而浅绿浅青高雅,竟是各有千秋,一时没法辩白出个高低。
方静反倒回过神来, 尖声道:“萧哥哥, 我那里不好了,让你嫌弃?当初你吃我娘烙的饼子如何没说嫌弃?”
萧砺再摇她,“萱萱到床上睡,听话,炕上太硬。”
萧砺眸中含笑,满脸都是忧色,就着杯里残茶喝完,摸一下她柔滑如细瓷般的脸颊,声音低而温存,“萱萱,我去大兴一趟……把方家母女送归去。”
“现在?”杨萱看看天气,“你几时返来?”
方母没言语,站起来把中午刚放开的被褥再度卷了起来。
恰好去田庄给她带两只瓜返来。
思及她柔嫩而略带甜意的唇,萧砺唇角弯了弯。
萧砺神情淡淡的,没再理她,哈腰瞧了瞧窗外,“婶子把东西清算下,我去雇车,两刻钟以后过来。”
萧砺俯身在她腮边贴一下,不及杨萱反应,笑道:“我走了。”大步走出门,到外院牵了马,驰到椿树胡同。
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杨萱有些困,可又想等萧砺,不肯去睡,干脆把杨桂誊写的《幼学琼林》翻出来看。看不过两页就感受眼皮跟粘在一起似的,再也分不开。
方母叹口气,“阿砺算是有知己了,是你没福分。”
轻则蜡油滴下来,烫着她,重则引了火……
萧砺直到半夜才返来。
吃完夜饭,春桃陪杨萱消食,把这话说给她听。
这是全然陌生的感受,跟亲吻脸颊完整分歧。
倒是费事,不消特地找人来清算。
东西清算得很划一,把之前杨萱做的那套被褥也卷在内里,另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木盆。
方静惊诧昂首, 只见萧砺傲然站立在窗前, 平日暖和的面庞沉得如同冰封的河水,不见半点神采。
杨萱已经醒了,正跟春桃商讨发放月钱的事儿。
杨萱写完半张纸,从箱笼里把御赐的印章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