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上方水汽氤氲,暖和得令人想堕泪。
想到将来的景象,杨萱表情俄然就降落起来……
不由有些悔怨,也替萧砺抱委曲。
萧砺点头,“有。”
他肃立半晌,将长衫叠好,把剪刀丝线等物都收在针线笸箩里, 扫一眼东次间紧紧关着的门, 走近前悄悄敲了下, “萱萱”。
隔着水汽,便是萧砺幽深的双眸,闪亮得仿似天上的星子。
杨萱想逃离,可又不甚甘心,她喜好见到他,哪怕是……被他惹得活力。
萧砺并不勉强,轻声道:“那也好,我会经常给你写信。”
眼眸如浅滩上的静水,清澈见底无波无浪。
萧砺“嗯”一声,“顺道去了趟田庄,薛猎户带我去山上坟场瞧了眼,这两天他找人清一清周边杂草,把坟挖出来。我跟他商定好了,十七那天下葬,这边雇三辆板车拉到庄上,耕户们会抬出来……等那天,让阿桂也跟着去,你一个女人家,有些场合不便出面。实在,我感觉你不该瞒着阿桂,他是男人,迟早得顶起流派来。”
杨萱道:“那我要豆腐脑,多加卤子,还想吃内里是白糖馅的芝麻饼。”
杨修文酒醉摔了腿走不动路,杨修文在巷子被人用麻袋蒙了脑袋,杨修文碰到不讲理的查夜兵士被关押起来……只要他不归家,辛氏屋里的灯烛就不会灭。
“没有,”杨萱淡淡答复,“我没有活力,也没人惹我。”
统统这些全然陌生的东西都是因为面前这个蹲着烧火的人。
语气很轻,含着丝丝缕缕的柔情,只要用心就能听得出来。
萧砺和顺地笑笑,“好。”又催促她,“去睡吧,小孩子晚睡不长个子。”
去田庄商定坟地该是她分内的事儿,却又劳动萧砺跑了大半天,并且本身还负气使性子。
桌子另一边放着面板、擀面棍, 另有半盆没有搅拌的馅料。
躺在床上,又听到萧砺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哗哗”声,一时内心不知是甚么滋味。
萧砺麦色的脸庞被灶火映着,收回浅浅金光,幽深的双眸更加黑亮,“刑讯时,凡是很快答出来的都是谎话……用过刑以后才肯说实话。”
而杨桂玩过的七巧板就狼藉地放在靠墙的椅子上。
萧砺续道:“也不消担忧我,我很惜命也怕死,并且还得照顾你跟阿桂,不会有事的。嗯?”
如何跟他申明爹娘都不在了的究竟。
锅里的饺子开过三次,萧砺怕烫着杨萱,不让她靠前,亲身揭开锅盖,用笊篱将饺子盛到盘子里。
恨恨地瞪他两眼,问道:“大人是去大创办差?”
杨萱惊诧昂首,“大人还要去大同,几时走?”
杨萱“腾”地又来了气。
杨萱俄然有些不敢看他,闷头沉默地吃着盘里的饺子,只听萧砺开口道:“萱萱跟我去大同吧?”
杨萱被他盯得发毛,干脆迎上他的目光,大风雅方地问:“大人,有事儿?”
此人说话没有重点,他进门就说去大兴,她天然晓得他赶不返来,早就不负气了。恰好杂七杂八问些没用的,这会儿才提起紧急的。
柔情好似潮流, 一浪推着一浪,绵绵不断地涌出来。
“我跟他说,”萧砺擀完手中面皮,等杨萱将饺子包完了,连面板带盖帘一道搬到厨房,又抱了柴禾出去生火,“就算他现在不懂,来岁开春就五岁,也该明白事理了……你不能老是娇纵着他。”
杨萱想起他如大鸟般轻巧的行动,咬咬唇,“好。”
心念电转之间,萧砺如同醍醐灌顶,俄然明白了甚么,蹲在灶前,侧转了头问杨萱,“你是不是等得急了?你担忧我了?”
萧砺唇角微弯,绽出浅淡的笑意,“萱萱,你目光躲闪就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