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齐闻言默了默，随即苦笑，“姐，我这副模样，好不好也不差甚么，你怀着孩子就别费心吃力的了，孩子要紧。”
易楚稳稳心神，提笔再写，恰此时门帘被撩起，冬雨端着托盘出去，“夫人，果子洗好了，您尝尝。”
只看伎俩，已显出几分功力来，易楚暗中赞了赞，微微放了心，可看到常太医迟迟未做定夺，面上反而暴露深思之色，心头又往上提了提。
常太医考虑半晌，才道：“小娘子恐怕在子嗣上会艰巨。”
当下便要铺了纸笔筹办复书，也不使唤人来研墨，本身挽着袖子研好了，可待要下笔的时候，却感觉心中情义荡漾，虽有千言万语却无从提及。
易楚便笑笑，“今后这些事不消你，你尽管经心调度好身子，等吃过饭，我给你扎针，常太医说了，汤药共同着针灸，见效要快很多，如许有一年工夫，你身上的毒就能清个八～九成。”
易楚浅浅一笑，再问：“我能认清穴位，却不知要入针几分，留针多久？”
易楚点头应了，命冬雨付过诊金，又打发人去抓药。
冬雨应着，熄了药炉的火，垫着抹布将药罐搬到一旁，又取了只大碗来。易楚撇开药草，将药汤盛了酽酽的一碗，深思着易齐向来怕苦，叮咛冬雨，“将昨儿买的酸梅盛上一碟一并送畴昔。”
只一眼就看出是个可贵的美人，眉眼娇媚，双唇丰润，天生带着三分风骚与慵懒，再细细打量，柔滑的肌肤上仿佛笼着一层暗纱，使得肤色闪现出不安康的青白。可因为施了脂粉，这青白便被讳饰了大半，只能从眼角颌下看出些端倪来。眸光还是亮，却不清，眼白处藏着黄斑。
冬雨挑了帘子轻手重脚地出去，接过易楚手里的团扇，低声道：“二女人大哭了一场，将妆台上的脂粉都扔了，现下在屋子里坐着，冬晴偷偷看过，甚么也没做，就在床边干巴巴地坐着。”
易楚内心已然明白，易齐定然是不会生了。
易齐惊叫一声，“姐，”下认识地又要合上幔帐，易楚伸手拦住她，“先让太医看了面色，看得清楚才诊得切确。”
药汤咕噜噜地沸着，水汽袅袅升起，异化着苦涩的暗香。熟谙的药香让她感觉安稳，心渐渐地定了下来。
易楚在妆台上寻了膏脂罐子递畴昔。
易齐边服侍易楚穿上禙子，边道：“姐放心，我不是那想不开的性子，何况我是自作自受……”声音低了低，“不能生再好不过，我这类人也底子不配为人父母，倒是省了今后拖累后代受人指导。”话虽如此，可声音里那丝难过与愤激倒是藏也藏不住。
不说还好，一开口小丫头慌了神，又摔了一跤。院子里的丫环们笑得直不起腰，易齐也展颜浅笑。
易齐低着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在湖蓝色的罗裙上，洇出一块不法则的湿斑。半晌，止了泪，昂首唤了声，“姐……”
常太医翻开看了看，伸手挑了一点，用手指捻开放到鼻端闻了闻，暴露恍然之色，随即却又凝重起来，“小娘子用这膏脂多少光阴了？”
常太医内心有了数，伸出右手，悄悄按在易齐腕间，三指定位，先举再寻后按，如此几次再三。
女子失了贞节还好说，大不了说之前嫁过人死了相公，万晋朝再嫁的女子未几，但也不是没有。可若不能生养，嫁人的但愿是微乎其微，最大的能够就是孤苦伶仃老死在家里，身后连个拜祭的人都没有。
易齐在前面唤道：“裤子上尽是土也不知拍拍。”
易楚不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掂起一只嚼了，浓香的汁液一下子充满了口腔，甜甜的，又异化着酸。
他浑厚的声音仿佛又响在耳边，呢呢喃喃地，直入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