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是个四十摆布岁的中年人,皮肤乌黑,长着副忠诚诚恳相,让人一看就感觉可托。
易楚吓得白了脸。
窗帘是厚重的织毛缎,将北风尽数遮挡在车窗外。
画屏瞧见易楚的神情才反应过来,也忍不住笑,笑完又向辛大人施礼,“多谢大人仗义相救,奴婢无觉得报,定当迟早在观音面前供奉,为大人祈福。”
经太长安街能看到皇城,易楚稍稍掀起车帘往外张望,画屏也凑上前,指导着,“出来承天门是端门,两旁是六科直房,再往里就是午门,明天这边还开着门,颠末搜身就能出来看两眼。可惜你没福分,不能亲眼看看,”说到此,仿佛想起甚么,为莫非,“实在我也没出来,我们女儿家哪能随便让人搜身。是黄徒弟看过后说的。”
易楚暗想,如果医馆也能挂上这类门帘,父亲就不至于受冻了。
两人在车里被晃得七晕八素,坐都坐不住。
透过窗帘的裂缝,易楚看到路旁站的那人,中等个头,生得唇红齿白看上去很斯文,只一双眼睛骨碌碌地透着几分流气。穿一身草绿色的长衫,衫子应当新的,不过是府绸的,比不得杭绸或者潞绸宝贵。易楚大略估计,做这一身长衫连工带料不超越八分银子。
然后他说,“你别怕我,我会护着你。”
他也是后怕的,若不是偏巧从长安街颠末,若不是瞧见威远侯的马车,若不是自车窗瞥见她的身影,若不是他的马鞭较别人的长两寸……
那人拦在马车前头,嘲笑道:“不给银子就想跑,想得美,”一招手,竟然围上来四五个闲汉,个个手里操着木棍,二话不说朝黄徒弟号召畴昔。
“小的痴顽,不熟谙公子。”
正焦急,忽觉马车动摇起来,却本来混乱中不知谁一棍子抡在马脑袋上,马吃痛,本能地拔足疾走,又嫌背上负重,腾跃着想把马车甩下。可马车紧紧地栓在马背上,岂能等闲被甩开,马顿时狂躁起来,不辨方向,尽管冒死往前冲。
画屏皱眉,可也不肯多事,取出荷包翻开,见内里只一个五两的银锭子,另有些许碎银铜板,加起来也只七两多。易楚更是不幸,身上只要半吊铜钱。
易楚深有同感。按说父亲的医术比起本身要强上太多,能够往顾瑶跟胡玫有点小弊端还是暗里找她评脉,固然那些小弊端不过是风寒、气郁等常见病症。
黄徒弟一人难敌四手,又怕抡着长鞭误伤路人,左支右绌中不免落了下风。
被面具遮挡着,易楚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清楚地感遭到这短短的问话里,包含着的体贴与担忧。
易楚内心百感交集,真想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好好地哭一场。
画屏见过吴峰,又见礼,“奴婢见过表姑爷。”
头顶是淡淡的感喟,稠浊在清冽的艾草苦香里,“阿楚,你别怕,我总能护着你的。”
那人正巧瞧过来,看到车内的两人,语气立即变了,“哟,车里还坐着女眷,你一个主子在这里拉扯甚么,让你主子来报歉,只要你主子下来好好磕两个头说两句好听的,小爷就既往不咎。”
画屏也认识到不好,咬牙扯下两边的窗帘,递给易楚一块,“阿楚,不能再担搁了,把头包上,我们跳车。”说罢,推开车窗跳了下去。
易楚不由浅笑,“我好好的,就是……”伸脱手,“蹭出血丝了。”
辛大人见状,内心一酸,柔声问:“你去威远侯府做甚么?”
黄徒弟明显不想惹事,陪着笑容道:“公子言过实在了,从青州府来的最好的府绸不过二两银子一匹……”
看着她惨白的小脸,腮边晶莹的泪珠,辛大民气头一紧,悄悄地抬起手,正要去拭,身后传来画屏撕心裂肺的声音,“阿楚,你如何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