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熬到子时,易郎中放了鞭炮,三人各自安息。
易楚木木地看着桌面上的纸灰,俄然俯在被子上无声地哭了。
京都的民风,家里有人归天,连着三年都不能贴大红春联,而是贴白底黑字的春联。
易楚穿戴水绿色镶着鹅黄色绣葡萄缠枝纹襕边的褙子,易齐则穿戴水红色绣胡蝶穿花的褙子,红的鲜艳如桃花临风,绿的清雅如莲叶田田,两人站在一处,说不出的都雅。
回到屋里,翻开荷包一看,公然是两只银锞子,一个是梅花式,一个是海棠花的。
早餐还是吃饺子,分歧的是,除夕夜吃的是猪肉白菜的,早上的饺子用了酸菜做馅。
白日睡得太久,夜里便走了困,盯着帐帘好久没有睡意。
易郎中抱着本棋谱,看得入迷,并不理睬她们。
顾瑶与父亲,岂不是差了辈分?
易楚忙了一天,已是极困,几近是头一沾枕头就睡了。睡到半夜,模糊约约地闻到有淡淡的艾草香味在鼻端环绕,又听到低而悠长的感喟声。
一睡就是半下午。
年前几近把统统事情都做了,年后突然闲下来,易楚很不适应。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没找到事情做,正月里又不能动针线,连嫁奁都不能缝。
再过两天,是大年三十。
易楚只得找了本医书斜靠在罗汉榻上看,看了没几行,困意上来,竟是睡着了。
内里竟然另有一张小小的字条。
易楚“嗯”一声,去厨房熬了小米粥,将明天的剩菜热了下,三人拼集着吃了。
好半天,易楚止住眼泪,打水重新净了面,施过妆粉,瞧着看不出甚么马脚才往正屋去。
易家有客人,易楚刚进门就看到一个熟谙的高大身影。与平常分歧的是,明天的他可贵地穿了件茶青色团花锦缎直缀,腰间束着玉带,玉带上系块羊脂玉佩,整小我显得俊雅风骚。可一双眼眸却锋利如寒星,让人不敢直视。
顾瑶自告奋勇地挽起袖子研墨。
易楚咬着牙,踌躇半晌,才悄悄地展开。
易楚在厨房忙活着炒菜做饭,易郎中与易齐将自家里里外外贴上了红春联,家里顿时喜庆起来。
易郎中并不忌讳这个,满口承诺说:“行,我这就写。”
易楚舒口气,又自嘲地笑笑,平素说着想让父亲另娶,现在只稍有点端倪,如何倒严峻起来,恐怕父亲被抢走似的。
易郎中写完,顾瑶喜滋滋地抱着春联伸谢分开。
吃过饭,易楚跟易齐打扮好,跟往年一样,手拉动手到左邻右舍街坊邻居家里拜年,也感激他们一年来对易家父女的照顾。一圈走下来,就差未几快到晌午了。
易楚莫名地不想收,见状,也只好跟着哼哼了两句。
易郎中起得比昔日早,已经将院子里的雪堆到墙角。
昨夜公然是他来了,踩了满地的雪水,觉得她不晓得吗?
以往顾家都是请杏花胡同一个老秀才写,不成想本年再去,老秀才说手头接的春联太多写不过来,给回绝了。
是以见到顾瑶送来的酸菜,易郎中顿时被勾起了馋虫,赶紧叮咛易楚捞一颗出来等中午炖猪肉吃。
易郎中是男人不会重视这些细节,可易齐认得她的针线。
易郎中看了眼纸的长度,提笔蘸墨,不假思考地写出一副春联。字如行云流水,洞达跳宕,藏锋处锋芒暗动,露锋处亦显含蓄。
虽只寥寥数字,捏在易楚指尖却如同千斤重,沉得她几近握不住。
顾瑶心知肚明,老秀才那里是春连接的多,而是嫌倒霉。可家里过年总不能不贴春联,思来想去就想到易家尝尝。
上前接过荷包的时候,易楚下认识地昂首,瞧见他茶青色直缀的领口处,暴露一小截红色中衣,鲜明就是她做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