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前前后后,虽不能尽言纤细处,大略枝节王嬷嬷还是都探听清楚了,天然写了手札递到了江南林家。林如海看了林清递上的手札,暗叹一声,自行研磨执笔,给贾母写了手札,待今后连着年礼一同送往都城。
这日迎春几人都在贾母处,大家带着奶娘丫头们便在廊下聚作了一堆。摆布都在贾母院子里住着,有房中有事的就留个传话的归去了。宝玉的奶妈李嬷嬷见日头好,倒寻了个位子坐着晒日阳儿。早有小丫头子取了锦垫褥子来铺了,又帮手收拿拐棍。迎春奶娘在一旁看了撇嘴,一样身份,如何日子就差了这很多。内心不忿,就堆了笑跟一旁的婆子叹道:“都说宝二爷古怪,我看是有大聪明的。你听听二爷说过的话,‘这女儿家都是宝,婆子们就是衰草棍子’,这可不就是如许。我们如许奶了哥儿女人们多少时候的,到了长成了知事了,都让那些小蹄子们得了脸子。现在还能有个坐的处所,再过几年,恐怕连个站的地界都没了。”李嬷嬷现在在宝玉屋里更加说不上话,听了迎春奶娘这话,一时心有戚戚,却到底不能认这个没脸,便嗤笑道:“蝎了虎子跟龙比大小,那是一样东西!”迎春奶娘亦笑道:“哟,这可不就不是一样东西。装腔拿大也不过是个假的,不过仗着脸老皮厚,能蹭罢了。”李嬷嬷便怒道:“你再说说尝尝?甚么东西,整日嫌花了腔子地扯臊,敢是瘙痒了欠挠!”迎春奶娘便是个不怕事的,何况她又不是这头的人,便是王夫人也不能拿她如何,见李嬷嬷上气正合了她情意,更加扯了嗓门笑骂:“跟我们摆甚么谱来!自个儿守着的哥儿却让没脸的骚蹄子爬上了床。另有脸在这里充大佛。莫不是你还能给哥儿再暖个床不成!可不迟早是个弃货!也是老太太太太慈悲,要换了个问问那骚蹄子们在床上兴头的时候妈妈你在哪儿呢?莫不是在一旁观战?这会子倒说我们扯臊,我们可没见过甚么臊!”李嬷嬷平日里有脸面,论奶嬷嬷身份她是府里独一份的,谁不给两分面子。偏不知本日这老货吃错了甚么药,愣是上来找茬说酸寻事的。只是背面说的话,未免让她心虚,当时王夫人发觉到袭人之事时也寻过李嬷嬷的,幸亏贾母与王夫人并未穷究此事。现在被迎春奶娘撕掳开了,倒是真的打脸。正气得面色紫涨,偏里头鸳鸯跟袭人听了声儿出来,笑着道:“妈妈们说甚么这般热烈,里头老太太都听着声儿了。若不是要紧事,还是寻个旁的时候暗里细说的好。”一旁看热烈的几个婆子媳妇立时点头哂笑,只推个不知。李嬷嬷这会儿见了袭人却跟见了仇敌普通,只碍着鸳鸯,便冷了声道:“没甚么事,不过是说说有脸没脸罢了。只现在是越不要脸的越得脸。”袭人一听立时红了眼眶,好不轻易压下了,强笑道:“妈妈们没事就好,我们也好回老太太太太去。”两人回转,跟李嬷嬷熟悉的几个婆子便出声劝她:“妈妈这是何必来的,我们暗里随口说说也不落话柄。何必劈面结了仇恨?今后老是她们得脸的时候多。”李嬷嬷听了这话再思及这年许来的节节败退,更加内心不舒,只冷哼了一声顾自去了。